从死亡中逃离(第十章)生生死死大移动最盼亲人解放军

2015-10-24 09:43 | 作者:陆郎 | 散文吧首发

我怀着一种无序的心情回到宿营地,并听到一个好消息,指挥部得到上级的通知,让各公司把重伤员背到213国道上的一个指定的地点,等待解放军用直升飞机先把他们运出去治伤,要求一个重伤员只能有一个最亲的人作陪护。我们营地那个负伤的女工符合这个条件,他老公正在准备东西,在其他工友的帮助下,男人显得非常激动地背起女人出发了。这个消息虽然对我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多少也让我感到是一份惊喜,至少是让我觉得我们这个孤岛已经得到党中央的关怀,我们获救的希望增大了。这个消息尤如一剂兴奋剂,激发了住在这个孤岛上2000多个难民的内心情感,大家奔走相告,解放军要来救咱们了,先用飞机把重伤员救出,大部队马上就要来了。得到这个消息,许多人都拥上213国道上来,翘首盼望着天空即将飞来的直升飞机。

这时远处传来突突的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一架直升飞机从北向南缓慢地降低高度。人们开始欢呼雀跃起来,现场所有的人都向她行注目礼。我这时突然感到我们这个孤岛与外界有联系了,这里有人出去,就一定会将这里的信息带出去。这样就可以让家人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家人知道我们还活着的话,至少会减少一份担心,我决定让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我们公司的这个伤员帮忙向家里传递一个信息回去。于是我赶紧将身上登记名单的纸撕下一个小条,写上家里的座机号和妻子的手机号,同时写了一句话“彭州市某某生活区5幢302号的xxx,你老公xxx还活着。”一是希望他出去之后能帮我向家里打个电话,让家人知道我还活着。二是想她(他)们出去后肯定有记者会去采访,让她帮忙把这个字条交给记者,让记者把我还活着的消息在电视上打一条滚动字幕,这样妻子就有可能看得到,或是我的亲戚朋友看到后会告诉我的家人。想到很快妻子就要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了,眼框里竟然情不自禁地有些湿润起来。

写好字条后,正当我准备交给在指定地点等待上飞机的这位女工时,却被手上带有红丝带的人拦住不让过去,我急切地向他解释说我是让人带一个信息回去,并将写好的字条给他看。

他看了之后对我说:“你把东西交给她后马上就回过来。”

“好吧!”我得到允许后跑步奔向这些重伤员集结的地点,见到我们公司的这个女工时,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她说道:“麻烦你出去后帮我打这两个电话,说我还活着。或是你看到有记者,请你把这个纸条交给记者也行。”

交了字条后,我自觉地往回走,边走边回头看飞机降落的情况。此时,这架飞机已经悬停在那天为我们这里送食品时的那架飞机降落的土坡上空,但今天奇怪的是,她几次下降后又升起来,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又回来,这样反复几次后竟升空飞走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飞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失望的表情,大家都无耐地望着天空,盼望着天空再次出现让人惊喜的那个声音。可是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说有时看见有飞机从头上来回飞过,但没有看见一架是向我们这里降落的。最后得到指挥部的通知:让各公司的伤员回到住地待命。

今天的太阳显得有些炙热,山风吹起地上的残渣在空中飘荡,大家无耐地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往回走。我走在返回的路上,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到最大,想得到有关最新的报道。

收音机现在成了我在这里惟一的最“亲密战友”和伴侣,我一天24小时与她身影不离。她让我了解到了外面所有有关地震的消息,也知道了我的家乡彭州市也有解放军开进救灾现场进行救援,虽然还没有得到有关伤亡人数的所道,但多少知道了家乡的一些情况,也没有听到彭州市区有关伤亡情况的消息,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安慰。从来自中央台24小时滚动播放的节目中我还得知,现在从映秀到汶川的这段路还没有打通,解放军正在努力向前推进。多少天来,我的心情都是沉重中渡过的,面对死亡来临的威胁,面对孤独时的无助,面对走与留时的决断,让我看不到希望,找不到目标。昨天解放军的直升飞机给我们送来了食品,今天解放军的直升飞机虽然没有成功降落,重伤员没有被顺利接走,但至少说明我们这里并不是人们议论的那样,我们这里成了一个与外界失去联系的孤岛。为此,我现在的心情已经有所恢复,相信还有活着回去的希望。

中午我和小陈做好饭,当我们俩个从露天厨房抬到营地门口后,大声地招呼道:“吃饭了”时,里面的人今天竟然意外的应声道:“吃饭了”。看得出来大家吃饭时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加上今天那个脸上有胎记的小伙子还炸了油饼,这是三天来我吃得最饱的一餐。饭后我想抽烟,这才发现烟盒空了,我决定去看看哪里有烟卖。当我来到园区公路的拐弯方向时,看到有很多人围在那里卖东西,我走近时才发现许多人在买胶鞋,听他们议论说,穿胶鞋爬坡上山不打滑,看来这些人都在为逃出去做准备了。一些人在用脚量尺码,一些人在和买鞋的讲价。只听卖鞋的人大声说到,大小都一个价,30元一双。有的人买了,有的人还在选,还有的人在犹豫不决。我也在考虑是不是买一双,看看自己脚下穿的这双皮鞋,觉得既软和还跟脚,丢了觉得可惜,多一双鞋又觉得是负担,便打消了买的念头。注意打定后,我转身看到一辆微型货车在东西,看有没有兰娇香烟,老板回答说:“有,15元一包。”尽管价格一包多了3元钱,我认为也算是比较合里价位,便买了两包就往回走。

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听着收音机的新闻。就在我快走到我们营地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地喊了一声:“解放军来了”。我抬头一看,前面有一队军人背着行囊从汶川方向走来,我的双眼竟然激动得饱含泪珠。听到说解放军来了,人们纷纷从营地里跑出来,“解放军来了”的声音此伏彼起地在整个营地响应起来,人们兴高采烈地站列在路边报以热烈的掌声,这种场面我以前只有在电影,电视里看到过,今天是第一次感同身受。

这一支解放军只有一个排的兵力,他们先到指挥部报道后,留下一个班在这里协助指挥部的工作,其他两个班的人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执行任务去了。留下的这个班选择在桃关沟尾水渠——也就是我们这块营地的对岸撑起了帐蓬,帐蓬搭建完成后,他们马上就来到指挥部接受任务分配,估计是因为没有特定的救援目标,他们就主动把营地里显得很混乱的地方进行清理。这时我突然发现有人拿着摄像机,我马上意识到这是我“现身”的最佳机会,于是我从侧面绕过去,假装是路过的样子去“抢”镜头。反正只要记者在不停地拍,我就厚着脸皮在这里走动,目的只有一个,让记者的镜头里“装”下我的身影,如果在走出去之前,妻子能在电视里看到我还活着,至少可以让妻子少一份但心。正当我想着以这样特别的方式和妻子见面时,又一次较强的余震发生了,坐着的人立马站起身来,行走的人站在原地不动,所有人都以一种惊恐万状的心情望着天空,最主要的是在观察周围的建筑物,但心建筑物是否有异常,以便选择逃生的方向。

余震过后,人们的心情又习惯性地恢复了过来,各自又都在继续忙活自己预定的事情和工作,这个记者也和几个人坐在一条木橙上说话。我也走过去想打听点相关的信息,于是我找了个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坐下来,听他们的交谈。这时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瘸着腿走过来,看到这几个熟悉的朋友在这里坐着,他一下瘫坐在橙子上,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几乎是带着哭腔对他们说:“我刚才差点就没命!”另一个急切地问道“什么时候,咋回事”?

从他的讲述中我知道,他是汶川县教育局的工作人员,上级接到通知,说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听说旋口中学在这次地震中有重大伤亡,他们要到现场去了解情况,局里就派他到映秀镇去接待客人。当他爬行到桃关隧道前的这片乱石堆上时(路完全没有了),刚好遇到又一次较强的余震,(就是先前刚发生的这次)他只见已经光脱脱的山上,一群沙石像瀑布一样地向下卷席式的向他扑来,面层上的滚石更是像一群恶狼一样从山上飞奔而下。还算机灵的他马上藏到一块巨型岩石后面,含着眼泪用手机准备给儿子留一条绝笔信:“儿子,爸走了,你要好好读书。”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将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以为即或不被倾泄而下的沙石埋葬,也会被飞来的滚石砸成肉泥,或者是被推入到下边黑浪翻腾的岷江中。万幸的是,这块巨石救了他这条命。那些成群滚滚而下的石头冲到这块巨石的地方时,有的腾空而起落越过他的头顶,有的被堵在了这块巨石的前面停了下来。他从死亡的边缘逃了回来,但他内心的恐惧却怎么也抹不掉,由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哭了。当他用泪眼向下望见凶涌怒吼的岷江时,浑身上下都禁不住都在颤抖。过了会,他见余震平息下来了,才鼓起勇气爬起来,拖着已显得有点不听使唤的双脚向前爬行。心里冷静下来后,想到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也许下一波余震来了或许就没有这样幸运了。

听了他的哭诉,我也为他捏了把汗。从我们这里到映秀还有28公里,也是最危险的一段路,我暗暗地为他祈祷,希望他能顺利地走到映秀,完成他的使命。

听了他的遭遇,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向我们的住地走去。尽管收音机里仍然在滚动播放地震的相关消息,但我更多地是在设想我下一步该怎么办,今天明显地感到整个营地的人在减少,说明有一部分人已经离开了这里正在逃离在死亡的路上。从汶川到我们这里的路都是这样的充满着死亡的威胁,而通向映秀的这段路就更加艰难曲折,这些离开营地正逃难在通往映秀的人,他们能安全回家么?我如果从这里往家里走,我还能活着回去么?如果我在逃离死亡的路上遇到余震,我还有刚才那个人那么幸运么?走还是不走,我已经有些拿不不定期主意了,倒成了我心里现在最纠结的事。

就在我快要走回营地的时候,突然看见213国道上有四个军人抬着一副担架急匆匆地向汶川方向跑,我惊慌地跑上213国道向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告诉我说,是一个解放军战土的腿被砸断了。显然,这个战土负伤是和刚才那强烈的这次余震有关。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眼眶里湿润了,心里感到非常地难过,他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现在在这条死亡线上承担着如此艰难的抢险任务,如果他们的父母知道他们在灾区执行这样的救援任务,不知有多担心啊!我也曾经是一名军人,也参加过1981年在重庆的抗洪抢险,知道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在任务面前,他们没有选择。尤其是中国军人,在每一次的大灾大难面前,他们勇于牺牲的精神感动了无数的国人,可以说整个世界,只有中国军人具有这独特的品质是无与伦比。

就在我担心着这个受伤的军人是否尽快回到营地,希望他得到及时救治的时候,我看到从汶川方向走来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显然这是一个家庭。待她们快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看清这个男人和女人差不多四十岁左右,小孩是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男人身上背着一个编织袋手里拿着一个木棍,女人背上斜挂着一个简易的包,她一只手拿着一根木棍,另一只手牵着自己的孩子。这情境只有以前在电视和电影里看到,在我的印象中,这场面如果不是发生在非洲战乱的国家,就一定是在电影或电视剧那些中反映战争中逃难的场景。

她们走到我面前的时候,看清了他们穿的衣裤都很脏乱,脸脏的也很够“难民”,脚下穿的鞋子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两个大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少年显得多少有些惊恐。我忍不住提醒他们说:“前面的路非常危险,你们可以留在我们这里。”他们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对我摇了摇头。“你们从哪里过来的”?我又问了一句。“从理县”。男人回答我的话后,他们三个人继续向前走去。我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大声地向他们喊到:“你们路上小心点,很危险。”心里很是为他们的安全担心起来,因为我觉得,年青的解放军战士都付出了血的代价,而他们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他们一家能平安地走出去么?我不知他们为什么没有理会我的建议留在这里,而是选择冒险走出去。或许是他们还担心家里的亲人,或许是他们感到留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冒险闯一条生路。

送别这一家人远去的背影,我满怀忧虑的回到营地。这时听到有人惊奇地传说;又一个人从都江堰市走到我们这里,我怀着惊喜的心情打听这个人现在在什么位置,想从他的经历中再次印证一下回去的这段路究竟有多难,以便判断一下自己有没有胆量冒险走出去的希望。

我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在昨天我劝架的那个营地找到了这个人。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壮年,瘦高的个子。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吃饭,手里还拿着一个饼子,看他吃饭的样子能想象得到他确实是饿了。只见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稀饭给解决了。接着又狼吞虎咽地啃饼子。这时一个女人对他说:“我再给你乘一碗。”他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接过第二碗又吃起来。我下意识地看一眼说话的女人,发现她就是昨天和我们公司那几个藏族同胞吵架的人。她见我望着她,竟然有点不自在地把头低下来。这时已经围过来很多人了,有人开始向他打听路上的情况。他一边吃着手里的饼子,一边向大家述说他一路的情况。

原来,他也是汶川人,地震的时候他在成都打工,当他知道这次地震的中心在汶川的时候,非常担心家里的情况。所以地震过后,他第一时间就往家里赶,按他的述,他一路的经历和四勇士几乎是大同小异。一路上让他明显地感觉到的是,从地震死亡地带往外逃的人是成群结队,而像他这样不顾生死往里走的人几乎没有几个,所以他走着走着,最后就只有他一个人身单孤影在这条生与死的线路上挣扎。白天还好些,只要体力充许,他都会尽量赶路,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原地息息,时不时还会遇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这样既能向他们打个招呼,也可以向他们问一下前面的路况,但问了几拨人,几乎没有是从相同线路上走过来的。最难熬的就是晚,因为他是一个人,到了晚上就会感到特别的孤独和无助,甚至还有些恐惧。晚上不能走,他只好停下来找个地方休息。只有第一个晚上他是和当地的村民挤在一起渡过的,这一晚相对睡的踏实一点。但与其说是睡,还不如说是躺在简易的棚子里望着天空发呆而已,所有和他一样躺在这里的人(除了小孩)没有人会是安心睡得着的,好在大家聚集在起,至少可以说说话,一个晚上就这样在焦急中熬过来了,实在是困了就打个盹。第二晚他是睡在半山腰的一棵倒下的树子旁边,因为他感觉这样相对安全一些,但一个人睡在这样没有人迹的地方,心里自然就多了一份恐惧感,他感觉自已就如同躺在地获里一般,随时都有被埋葬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晚上更不可能会有睡觉的想法,而只是找了个地方息脚而已,便每遇到有余震来了的时候他还得赶快站起来躲山上滚下来的石头。昨天晚上他是在山顶上渡过的,因为有睡在半山腰时的经验,他感觉睡在山顶相对安全一些,至少不会在余震来了的时候担心有飞石滚下来。可是昨晚睡在山顶时,一个余震差点让他从山顶滚下山来,好在每遇有余震来的时候,他都赶紧扒在地上,山体往下滑,他就往上爬。

由于他是一个人,如何选择要走的路线,走岷江左岸还是走右岸,他都全凭自已的感觉,没有人和他商量。好几次走到悬崖绝路时发现没有路可走了,他又不得不返回去再找新的路线,更多的时候他是根据走出来的人走过的痕迹来判断路线,但余震往往又会将这些痕迹掩埋掉,所以他更多的时候是凭自已的判断来决定前进的方向。

他说:他有时爬上山顶往下面看,发现江边有一群群的人再顺着江边在往外走,他这时想下来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路线,而又不得不从山的背面绕一大圈才走到山脚下,绕到山脚下时还得重新辨别方向才能走到江边。今天他在一个山顶上看到一个老人死在那里,手里还有半瓶矿泉水。看样子这个老人和他一样是从都江堰向汶川方向走的,估计是因为今天有太阳穿的又较多,或是中曙了,或是体力不支了。在这个看不到炊烟,听不见叫的已经是肢残破碎的山顶上,身边又躺着这么一个死人,在平常人看来一定会觉得是很恐怖的一件事。然而对他来讲好像这只是个意外发现,因为他一路走来发现的死亡人数已不在少数,有的尸体已经不完整了,看到头了看不到身体的其他部位,有的看到手了却不知身在何处,他说只要闻到有味道出现,就知道又死人了。这两天来他如同走在一个无人区,更准确一点说,他也是在一个充满死亡威胁的地获边徘徊,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太阳偏西的时候,他又爬上另一个山头,并远远地看到我们这块营地。此时他心里为之一震,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样。于是他顺着山顶的斜坡往下奔来,当他快接近山脚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没有了“路”,而是站在一个岩石体的竖截面体的顶上。向这个截面体的两边看看,山体几乎是与地面呈75度的斜坡,而且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攀爬的附着物体,全是光溜溜的一道滑槽。如果再返回到山顶重新选择,时间又来不及了,向下看去,黑浪翻腾的岷江好像要把自己吞噬进去一样,看得他头晕目眩。他一时没了注意,不知是进还是退。如果退回去,也许这晚就得在山顶上过夜了,因为根据几天来所经历的事件让他明白,在山顶上过夜相对要安全得多。如果要继续下山,左右两边的坡度都太陡,显然是非常危险的。于是他试着从这个截面体的两侧往下爬,结果两边都试了,还是找不到下去的路线。接着他又扒在岩石体的边观察下面的情况,具他估计,他站的高度离地面大概十五六米左右,岩石下面是老都汶路,而这条路现在被山上垮掉的山体复盖了,与岷江形成一个斜面,从山上滚下来的岩石,错乱地堆在江边,靠近山体的一侧,滑落的山体尤如沙石场的堆积物一样,呈上细下粗地形成一个坡面。他反复地想着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如果运气好的话,跳落在细沙的上面可能会安全一些。但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一个跟头栽下去,就有可能翻滚到岷江里,或者是落下去掉到一块坚硬的石头上面,后两种情况都有可能让自己一命乌乎,只有第一种情况才能保命。跳还是不跳,这让他犹豫不决,看看天色已不早了,他想反正都是赌一把,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于是,他选择了相对低一点的位置,找到一个下面看起来下面相对细软的沙坡,然后咬紧牙关,紧闭双眼,纵身跳了下去。

这一跳跳出了一个青年人气壮山河的勇气;这一跳跳出了一条鲜活生命面对生与死的无耐选择;他感觉是双脚先落地了,紧接着是屁股着地了,他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一种惯性让他的身体往下滑,双手向两边伸开,睁大眼睛一看,眼前黑水翻腾的岷江水似乎在向他扑面而来,他定了定神,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他已顺坡滑到江边,要不是前面的岩石挡住,或者说这个斜下面没有从山上滚下来的这些岩石,他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向前滑去。如果继续滑下去就是水流湍急的岷江河,如果顺势滑到岷江河里这条命就这样交待了。这样一想,竟吓出了他一身冷汗。他转身爬起来,顺着江边往前走去,这时他发现江边上已有很多人走过时留下的痕迹,他想其他人能走他也就能走,就这样,他沿着这条痕迹走,在接近黄昏的时候来到我们这个营地。

我听了他述说的一路所经历的生与死的磨难后,怀着一棵复杂的心情离开。先前心里已经作好逃离死亡的动因已经被巅复,继续等下去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找不到答案。

就在我返回住地的路上,又看见有两个年青人被人们簇拥着走向指挥部。大家最为关心的是路上的情况,显然大家是在为出逃作判断,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问个不停,两个年青人也是有问必答,我一时插不上话,就认真地听他们之间的问答。从他们之间的一问一答中有两个情况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了,一个是他们说到,现在有的山路上解放军拴有一条绳子,爬山下山都要方便一些。另一个情况是他们看到有不少人死在了半路了,这些死在半路上的人,有的是突然遇到余震来不及躲闪被飞石砸中,有的是过索时掉到岷江里了。他们两被大家拥到指挥部后,马上有人给他们安排吃的东西,一人一碗稀饭。这时我心里在想,我还有没有必要和他们交流一下,多了解一些他们路上遇到的情况,以便决定我是否尽快逃离这个地方。见他们俩正吃着饭,看样子是饿惨了,吃的很努力,我又觉得不便开口,于是我便点一支烟,一边思考着再向他们问点什么好。

很快他们俩人将一大碗稀饭一扫而光,我挤过去站在他们面前,突然冒出一句:“你们看我能不能走出去?”俩人惊奇地从头到下打量我一攀,其中一个对我说:“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走。”

“你看我。”他把一只脚抬起让我看,这时我看见他脚上穿的旅游鞋已经脱帮了,裤子也已经撕破了。很显然他是以我的年龄来判断,我要是走在这样他们俩个年青人都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活着走到我们这里,对于我这个已经五十出头的人来说一定会是凶多吉少。

我没有再问什么,便辛辛地离开了。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