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亡中逃离第十七章车来车往长龙阵、水恶山险更惊魂

2015-11-30 09:58 | 作者:陆郎 | 散文吧首发

还好,当我气喘吁吁的跑到小食店的时候,工友们都在关心我刚才去哪里了。得知我去打电话,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催促我赶快把给我留的汤圆吃了,说尧总马上就要过来了,等我吃了就出发。

我吃完汤圆后,所有人就都提着自己的行李向店外走去,大家还是没有忘记给热情的店主道一声谢。我们站在来时的地方等了大约十多分钟,尧总开着一辆中型客车过来了。大家就像运期间挤长途公共汽车一样往上挤。这辆车前后有四排,第一排只有两个坐位,第二排和第三排有三个坐位,后面一排有四个坐位,我们男男女女共十八个人,加上各色行李,再怎么挤都不能全坐在位子上。副驾驶上坐两个人,后上的四个人就只好站在门口的地方,斜靠在堆起的行李上。尽管大家都挤压得像打捆一样的难受,但心里还是多了一份安慰感,必仅有一辆可以开回家的汽车载着我们将要奔赴家的方向。

其实坐着的并不比我们站着的轻松,看到他们一个个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动弹不得,身前面还紧紧抱着自己的行李,由于窗子是密封了的,微弱的空调起不了什么作用,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我们几个站着的人虽然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但由于靠近司机的位置,空气相对要流通得多,虽然也是汗水湿透衣背,但必仅还能享受一点从前方车窗里吹来的凉风。有人开始嘀咕起来:“要是这样坐几百公路回家要命了!”我注意看了看,站着的人不断地调整自己的站姿,坐着的人也不停地在坐位上蠕动身躯,好像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浑身不自在似的。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七天来没有一个人认认真真地洗过一次澡,加上今天又走了不少的路,汗水在身上可以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再加上现在又闷在这个不透风的车里,浑身都是一副难受的感觉。

尧总开着车从我们进来时的那条路返回,由于路窄,车开的很慢,加上快到汶川长途汽车站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就在我们的车开到车站大门口的时候,看到人流如潮,里面高音喇叭在大声的叫着,这个场面好比是文革期间红卫兵大串联,我们的车也因此被堵在了门口动弹不得。此时一个工友说:“要不我下去看看,里面停了那么多公共汽车,如果有的话,我们就下去几个人,这里太挤了。”得到尧总的同意后,我们站着的几个人也就下车进到车站里面去看情况。

我们进入车站一打听,有人对我们说,只要是外地人,凭身份证就可以上车,这是政府派来的车,不要钱。这时我们看到几辆车的门口人们排着队,在志愿者的组织下依次上车,我们上前向志愿者说明我们的情况后,一个志愿者就向其他车的志愿者打听还有没有位子,正好有一辆车上下来几个人,他说正好这里有几个人下去了,这辆车还可以坐几个,然后她再次上车看了看对我们说,还有四个位子。我们一下兴奋起来,我们商量了一下后决定留下一个工友在这里把位子看到,其他三个人回车上拿行李。此时志愿者叮嘱我们说:“你们要搞快点哈,车子座满就开了”。而前面几辆车已经在发动了,为此我们显得更是惊慌,生怕失去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们回到车上,急切的说了句;“有四个位子”,就在车上翻找自己的行李,也顺便帮助留在车的工友把他的东西带上。车上的人见我们几个要离开,也纷纷动起来,有的帮我们找东西,有的趁机调整一下自己的位,总之大家都为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感到轻松和兴奋。很快我们三个扛着几包各色的包裹,当然包括帮在车上看位子的那位工友的包裹也一同扛上。三个人就像奔命似的在车站前的广场的人海中穿梭,向着我们的目标车辆跑去。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车门前时,一个志愿者催促说:“快上车,就等你们了。”

上到车上,我们才知道这是党中央和国务院为了缓解汶川县城巨大的人流压力,从成都市各长运客站调集一批大型客车,往返于汶川这个灾民汇聚点进行分流,今天是我们正好赶上这一批共计十三车。坐上车的灾民纷纷感叹;要不是共产党,这次地震还不知要多死好多人啊!这也不是我在灾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感叹,这是普通老百姓从内心发出的最强音,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在大灾来了时,灾区的党员干部没有退缩,而是勇敢地站了出了,尽可能地维护了灾区的稳定,保证了灾民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没有出现重大的人祸。党中央国务院第一时间调集了全国的救灾力量奔赴灾区,每天从我们头顶飞过的飞机,给了我们巨大的心里安慰,第三天就给我们这些困在孤岛上的二千多名灾民送来了食品和水。要是在平日的生活里,骂共产党的声音也不少,特别是骂共产党贪官的人更是激愤难平,作为一名老党员,对这些骂声无言以对,当在灾区听到有人自告奋勇地说出“我也是一名共产党员”时,我才感到作为一名普通党员在关键时刻在老佰姓心中还是有一定份量的,我对我们的党在关键时刻重新树起了她应有的威信感到自豪。

汽车慢腾腾的驶出车站,看到车外人流如织的场景,我感到我们这批能坐在车上的人是非常幸运的,相信他们也会随着第二批、第三批或更多批次的分流离开这里,回到他们魂牵绕的家。

由于路上人流太多,街道也不算宽敞,汽车开的很慢,各路口都有民警在维护交通秩序,这些警察虽然也穿着制式服装,但与平时相比,明显地多了一些疲惫,脸面脏的起了汗斑,还有几道流痕,衣服更脏,脏得已经发亮。我想他们这段时间是最繁忙的人之一,他们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灾民身上,他们没有时间管理自己,更没有时间理会自己的形象,尽管他们的外形失去了应有的风彩,但他们的内心却仍然保持着人民警察的钢强与坚毅,有他们的存在,这个城市才显得杂而不乱,交通才会慢而有序。每当我在路上看到这些特殊的身影时,心里都会产生一份敬意。

快要出城的时候,我们的车突然停了下来,大家只好耐心的等着,有人要小解,司机把车门打开,我们也趁机下去放松一下。有人去向执勤的民警打听前面的情况,才知是有救援和运送物资的车辆要过来,因为有的路段塌方,车辆只能够单行,所以我们必须等对面的车过来后再过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有车辆开过来了,我们看到车头上挂着一个牌子,车的正前面有四个大字《抗震救灾》,车箱则拉有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公司的名称和向灾区人民问候的标语。车上装满了救灾的物资。当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想只有在我们这个社会主义的国度里,才会有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场景,让我们这些困在孤城的人有了生存的保证。

运送救灾物资的车辆通过后,我们的车队又开始缓慢的前行着,慢慢地驶出城区。公路右面临江,左面靠山。靠江的一面的公路已经残缺不全了,看得见江中有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块股起江水,顶起黄谒色的浪花。左面的山也是面目全非,一道道崩塌后形成的滑痕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江面,公路曾经是被掩埋了的,只是因为救援官兵的抢修才在滑坡体上推出了一条便道,因此有的地方只能容下一辆车通过。路面也不是原来的柏油路,而是从滑落的山体上开垦出来的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汽车开在上面感到明显的颠簸。抬眼向山上望去,杂木丛生的山林在这场浩劫中已经是千疮百孔;滑坡的段面上摆满树木的残枝,有的被滚石砸破,露出白色的截面体;没有滑坡的地方高大的树干东倒西歪着,有的脸盆大小的树干被拦腰折断。我在想,如果没有这场地震,这山应是林郁葱葱的一片生机景象,而现在她却是一副遍体鳞伤模样。顺着一处溜光了的滑坡处向山上望去,细软的山体在余震的作用下在向下蠕动,表层上有石块像蹦极跳一样地向山下滚落。应在我留神观看之间,一块鸽蛋大小的石乓的声砸到了我座位的玻璃窗上。好在石块不大,力量也不大,只是把窗玻璃震出来一朵“菊花”挂在我左边的玻璃窗上。但这也确实把我吓了一大跳,心想这要是一块大一些的石块,后果真不敢设想。

车行进到一段老柏油路上时,我们的车队被要求再次停了下来,我估计是为了让对方的救灾车辆。此段路相对宽敞一些,左面的山是一线立壁,立壁上的树木没有受到损伤,只是在路面上还零零星星的散落有从山顶飞越下来的石块,这些石块也不算大,估计也会有大的落下来,只是它们会被参加抢险救灾的官兵即时清理走了,从立壁上的开垦过的痕迹上看,这一处山体应当是那种坚硬的岩石,整体性很强,所以地震的时候她的损伤不大。

突然一个警察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看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我看到他时,他正从我们车前走向立壁的一处荫凉处拿矿泉水喝,我看他的形像比我刚才在城里看到的警察还要邋遢,如果不是穿着一身警察服装,他和刚出矿井的煤矿工没有区别,脸上不知是晒黑的还是没有洗的原故,脏得发亮。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喝着水,头不停地前后张望着,天上的太阳发出剌眼的光亮,山风吹起地上的尘埃在路面上漂移,这名警察不时用手甩一把脸上的汗水。不一会就看到他站起身来拿着对讲机在通话,并挺直腰板立正站在我们车前方,侧身正对着山的方向。

随着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传来,我们看到是一辆辆军车开过来了,这名警察立正站在路中指挥车队通行。我看到车队前面是一辆吉普,后面是一队长长的解放牌汽车车队,车上坐满了年青的军人,他们手臂上有《铁军》的标志。不知为什么,每当我在灾区看到这支雄壮的队伍时,心情自然而然的就会激动起来,并不由自主的向他们招手致意。我想大多数灾区的人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看到军人就是看到了救星,看到救星就看到了希望。

军车通过后,我们的车队继续前行,由于路况不是很好,车仍然开得很慢,一些路段上还不时看到武警水电总队的工程车在清理道路,每到一个比较危险的路段时,都有警察在指挥交通,遇到有险情发生时,来往的车辆都被要求停下来等待,待险情消除后再按警察的示意通行。在我们行进的过程中,我很留意观察路途的情况,一方面是出于对安全的担心,一方面是关心沿途的灾情,所以我一直保持着比较亢愤的心情,用心去收集所有能看到的灾区景象。只是我看到眼里的情景大多是让人揪心的难受,路边不时有飞石砸坏的车辆东倒西歪停在那里,有的车辆斜面冲下路基,有的四面朝天浸泡的江中。那些和汽车一起遭遇不幸的开车人和坐在车里的人,有多少人遇难,有多少人受伤,还有多少人从死亡中逃离了出来,这些都不得而知。车队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要不是为了避让向汶川方向的救灾车队,要不就是遇到了有险情发生,有的路段,还必须在值勤警察的指挥下让车子一辆一辆的通过,因为这个路段的一侧,山上不时有飞滚下来石块,在这样的路段一般都同时有两个以上的警察在值班,他们一边观察着山上的动静,一边在指挥来往的车辆通行。我们在等待警察发出通行的手势的时候,就发现江边有一辆被滚石砸中的货车栽入江中,车头的一则有一个大大冲撞痕迹,而且看样子是新近才发生的。河道中,还有一辆小骄车仰面朝天的浸泡在黑色的江水里,车里是否还有遇难的人让人不敢去细想。总之这一段让人看到就会觉得有些恐怖,左面的山已经垮塌的不成样子,露出它那已经伤痕累累的“内脏”,公路被完全覆盖看不到一点踪迹,工程车推出的这条便道更像是原来的江面位置,而整个江面在这里被掀到另一边好远的距离,淹没了原来的滩涂或农田,只是紧靠公路的一侧江水显得异常的凶猛,像一条黑色的恶龙咆哮着冲向前去。

我们的车在警察的指挥下正慢慢地通过这段险恶的路段,我心情紧张地看着左面的山,实在是担心在我们正在通过的时间从上面滚下来一块巨石,那场景在脑海里演变成景阳刚猛虎下山的幻境,心里竟扑腾扑腾的乱跳起来。

好在是有惊而无险,我们的车终于安全地通过了。回头望去,车队因为通过这段险路,其间的距离拉开了很多,前方的路好多了,紧张的心情有所放松,我看有人拿出水来喝,我也感觉到有些渴了,便到我的行李袋中找水,结果这时我才发现,这个被我紧紧护在身边的编织袋并不是我的东西,顿感脑门像充电一样的发热,口里禁不住发出声来:“遭了,遭了”。 同行的工友见我如此紧张,满脸胀红着。关心的问到:“啥子事,啥子事。”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紧张的有点语无伦次。

同行的工友都过来帮我辨识是谁的东西,其中一个工友说这是尧二师的,他说的尧二师就是公司里开面包车的司机,和尧总是堂兄弟,工友安慰我说:“到时和他换回来就是了”。

我说:“我的钱都放在里面的。”“好多钱?”“四千七”。“啊!”他们也感觉到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们不再说什么,可我心里却是有些胡思乱想起来,担心这笔钱因拿错了袋子而失去。因为我这个袋子至少两次被人翻动过,里面的饼干,饮料,香烟都被人拿了去,好在当时把钱揣在身上的。现在想来,如果这次再次被人翻动,这几千元钱就有可能揣进别人的腰包里,我们四川有句俗话就是“黑毛猪儿家家有”,到时谁也帮不到你来证明这钱就是你的,因此心里越想就越显得闷闷不乐。

我曾经是一家中型国营企业的财务科长,企业破产后,好不容易留在原企业工作,但因为私企老板要用他自己的亲戚做财务,我只能屈位做了一个材料管理工作,加上留下后的工资收入没有当初许诺的理想,我只好悄悄地在外做了两家小厂的兼职会计,这样免强能支撑家里的开支。尽管我把烟戒了,小麻将也不打了,社会交往也尽量不参加。但上有两个老人(岳父岳母),下有一儿一女(女儿读大四,还有一年才初中毕业;儿子上初中,明年就是高中,)妻子又没有工作,我把全部的收入交给妻子,可家里还是月月光。为此我才选择到这个条件艰苦但收入相对要高企业做了一名会计。由于老板对我接任后的工作非常满,很快就提升我为财务经理,加上我对公司的财务管理和会计核算工作提出了我的一些不同看法和一些建议,尧总还许愿说等公司的工作理顺后,就宣布升任我为公司的财务总监,年薪不少于十万,在地震前已经将我的住房调到条件更好一处的套房里。遗憾的是,正当我怀揣着新的梦想努力提高家庭生活条件的时候,地震发生了。尽管我还没有想好地震后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样,但现在我却因为这笔钱的不可预测性感到不安,而且按我的估算,妻子身上的钱也不多了,正盼望着我拿钱回家。

汽车一路颠簸着,我的心一直忐忑着。有的人感到饥饿了,开始吃起东西来,我身边的袋子时虽然也有吃的东西,但不是自己的,我就只好忍着没有吃,一个工友把他的东西分了点给我,算是对我的安慰,我接受了。

不知是什么时间,我们的车队被堵在了理县城里,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城乡结合部,我估计又会是避让救灾的车队或是运输救灾物资的车队。这时其中一个工友说:“我下去看看尧总他们的车是不是在后边,如果在后边我叫尧二师把东西和你的换回来。和我说话的这个工友面熟,但叫不出名字,但我内心很感谢他。由于堵得时间较长,很多人都下车去抽烟或者上厕所,我也下去了,把一名工友递过来的烟点燃,蹲在路边抽闷烟。

“钟会计”。过一会,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喊。我一看,刚才下车帮我去找尧二司的工友正和尧二师一道急匆匆地向我们走来,我兴奋地站起来,看到尧二师提着的袋子就是我的那块,心底像有一块石头“咚”地一声落了下来。尧二司把袋子递给我时说到:“我没有打开过,你看你的钱还在不在?”我接过袋子,忙活着拿出我的一件外衣,顺便摸摸装钱的包,感觉钱没有少,也不便当着别人的面去数。便提着自己的袋子一车,便到车上把尧二司的那个袋子拿下来交换给他。

送走尧二师后,工友向我们转达了尧总指示;让我们在到马尔康后和他们再联系,现在手机有信号了,到时打电话告诉各自的方位,然后见面后再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

现在我的心情好多了,趁堵车的这段时间,我把还舍不得吃的一包软云拿出来和大家分享。边抽烟边观看周围的景像,也许是高原的原因,这里的山显得不高,山上偶尔看得到因地震而造成的伤痕,但明显没有汶川那里严重,城里的房屋也没有大的损害,只有城外宽敞的地方搭建了很多避难所,住在里面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像都活得自由自在的,好像他们只是因为搬个地方住几天而已,生活并没有大的改变。

过了一会,发现有车队来了,和我预料的一样,又是一个长长的救援车队,车前挂着“抗震救灾”的大牌子,车的两侧拉着一条横幅,满载着救援物资,从祖国的四面八方连赶来,每当我看到这样的场面时,心情就异常的激动,心里的敬意由然而升。

送走这个车队,我们的车队又缓慢地启动了,载着我们这些归心似箭的人踏上了归家之路。由于路况越来越好,车辆的行进速度也逐渐加快,有人说快到黑水县了,我知道我们公司那十几个藏族同胞就是来自黑水的,他们几天前曾经在我们的难民营住地制造了一个让人终身难忘怀恐怖之夜,让营地里的二千多人彻夜难眠,人心恐惧。可当他们第二天早上平静地离开,并和我挥手告别时,我想我们是不是错怪他们了,他们只是一帮热血青年人,他们性格直爽,义气好动,但他们并不是极端主义者。他们在我的劝说下平息了与人争质,说明他们还是能保持克制,是有理性的。

黑水对我来说是一个佰生的地方,我不知这地方为什么叫黑水,难道是这里的水是黑色的吗?我带着这个疑问留意着窗外的河流,果然发现这条河原本就是一条黑水河。我感到很奇怪,这河水怎就会是黑色的呢?我一路观看一路在想,是因为这次地震造成的,还是这水原本就是这个色,我在桃关沟看到的岷江河水虽然也变了色,只是一种混沌的带黑,但明显没有这么黑,而且有的地方分明就是两种不同的水系汇流而下,在河中形成了两个界线分明的流线带,一条黑得发亮,一条浑浊泛黄。汽车一个急刹车,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抬起头看向窗外,发现车队停在一个高山峡谷之间,车上有人说这个地方叫“鬼招魂”,光听这名字就让人胆寒,于是我紧张地向窗外看去。

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这里的山不算特别的高,但却是绝壁悬崖,从山顶上看到有几条清晰的滑痕呈蛇形壮挂在半山腰,山风在峡谷里吹得呼呼叫,山风过后,就看到有岩石顺着蛇形滑痕从山上向下滚滚而来,并不时发现砬撞的响声。看到山石不断变化的轨迹,就好像要向我们的车辆方向飞下来一般,心脏顿时就高度地紧张起来。当看到这些滚滚而下的石块有的在半空中腾飞而起跳越进河水里,有的从半山腰垂直落下砸在前方的路面时,一棵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心里想,真要感谢这些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值勤的警察,如果不是他们在这个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为我们过往的车辆站岗放哨,这些随风而动的滚石砸在路上的任何一辆车都是致命的。

大约半个小时后,山风平静了下来,我们的车队被要求拉开距离,等前面的一辆通过后,第二辆才能跟进通过。在汽车起步的时候,我还是非常担心的望着那高高的山峰,生怕有飞石在我们经过的时候向我们滚来。

就在我集中精力向山的高处看去的时候,有人惊异地说:“你们看这辆车被砸的好惨。”我回过神来看到路边有一辆小骄车被砸成了“变形金刚”,已经完全看不出车的模样,车的四周还有明显的血糊状,看了让人不寒而栗。从车身的高度比车轮还底的情形判断,它当时正好被一块飞石砸中了,而且这个飞石绝不会是一块小飞石,力量也足够强大。此时,我惊悸地望着高高的山峰,祈祷着我们的车快速离开。

可是越希望车开的快一点,越发现车的速度更慢,慢得让人心里着急。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窗外的山,生怕她有什么风吹草动。在我有生以来的概念中,从来没有觉得会有风把山石吹动的情况出现,今天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感觉到有些恐怖。也许是从小就生活在平原里,对山没有太多的了解,但对这种山风吹落山石的情况还是感到太不可思议了。

还好,在我惊恐万状的担心中,我们的车终于开进了一段浓荫遮蔽的道路,这里几乎看不见天,也听不到让人惊慌的山风在头上呼呼的吹了,也看不见山上飞石滚滚而来的惊心动魄的那一刻了,看到的是参天的大树和绝壁悬崖下的这条流动着黑水的河流。在这里,公路拐了个大弯。向后看去,一个长长的车队如同一条长龙在山脚下爬行;向前看去,高山峡谷下的这条黑水河若隐若现,河水边紧挨着的这条公路更是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在这里,天空被高高的山峰和茂盛的树冠遮盖着,偶尔才能看到有一线太阳光束漏下来。如果不是脚下这条现代化的柏油马路,如果没有这么多冒出尾气的的交通工具行驶在路上,会让你感觉到进入了远古时代,因为除了路上长长的车队长龙阵和脚下的柏油马路,在这里看不到一点现代化的痕迹。我不知这里叫什么地方,也不知这里属于哪个县管辖的地区,但我被这里特别的地形风貌深深地感染着,这里应该是一片净土,可这里却有一个让人恐怖的俗称叫“鬼招魂”。显然这个恐怖的名称不是地震后才有的,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它就已经是臭名远扬了,曾经让多少经过这里的人心怀恐惧。刚才的那一刻又浮现在我眼前,这说明这里特有的地形地貌造就了一个恶魔,它让多少从这里经过的人成了孤魂野鬼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因为制造了这许许多多的悲剧后才留下了这个让人恐怖的“恶名”。

在这段特殊的路上,和我们的车队相反的方向还停着一支长长的车队,这是一支从外省赶来的救援队伍,从车身挂着的横幅看出,这是一家大公司组织的救援队伍,大型的拖车上拉着挖掘机之类的工程车,因为他们的车身较大,看来是被值勤的警察要求停在这里等待安全信号发出时才能通过。我们这些从死亡中逃出来的人,看到这些不畏艰难险阻,从几千里外进入重灾区救援我们的队伍,一股敬意再次由然而升,默默地在心里为他们祈祷,祝他们一路平安。

也许是过于疲倦了,也许是进入到这条深山峡谷的道路后感到轻松了,也许是被眼前梦幻般的景色感染了,我的魂魄随着我合闭的双眼游离开来。

梦中我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穿梭,寻找回家的方向。我如同有超人一般的能耐,在林中我像猴子一样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遇到河流我如同蜻蜓点水般的飞越而过。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家在山的那边,隔着无数座山,我拼命地在已经成为废虚的山崖绝壁间向家的方向奔跑,看到有山石滚滚而来,我立即腾空而起,滚石从我的脚下落到江中;看到路边有半死不活的人,我伸出手把他拉起来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有的人已经死了,但在我经过的进候却紧紧地把我的双脚抱住,吓得我浑身发抖,使了好大的劲才挣脱开来。突然我发现江中有很多死人冲下来了,而江边也到处摆满了死了的人,有的头手不全了,有的血肉模糊,我感觉到太吓人了,想赶快离开这里。于是我从这些死尸身边飞越而过,可是当我跑到一个山脚下时,被高高的山峰挡住了去路,回头看到这些让人恐怖的场景,我试图想飞起来,但我似乎又飞不到那么高,又感觉这山随时都会垮下来,于是我只会往上爬,可当我爬到半中央的时候,这山真的开始垮了,我想我这下彻底完了。只听到“啊!”的一声我醒了,坐在我旁边的那个人本来也是睡着的,被我惊醒了,他侧眼看了我一下又继续睡了,而我却是一身的冷汗,心还咚咚的跳个不停。

从恶梦中醒来,我不再有睡意。看窗外天色已暗,什么时间出的那条峡谷我不知道,只知道现在窗外是一条灰色的地平线,没有了高山,也很少有房屋,偶尔能看到远处有一个物体,也分不清是房屋还是山包。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无心思去关注现在是什么时间。这时很想抽一只烟,但又觉得不合适,只好忍了。车身在不算平坦的公路上行进时,偶尔会颠簸一下,但这也无法阻碍人们的睡意。也许是太疲倦,高度紧张的神精虽要休息一下;也许是因为感觉已经从死亡里逃了出来,心里的恐惧已经消除,想好好补偿一下欠了很多账的瞌睡;也许是因为思家心切,紧闭双眼好让灵魂提前回家,给家人报个平安。不管什么理由,但这是我七天来看到的最安静的初夜景像,除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整个大地都像安静的睡着了。我也不例外,合上双眼,以几天来少有的平和心情慢慢地再次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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