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自己心里(一)

2015-06-23 21:06 | 作者:我心飞翔 | 散文吧首发

我出生在关中道的一个农村,祖祖辈辈都是庄稼汉,用文气一点的话说,叫“世隶耕”。那会儿“文化大革命”还没有结束,但我没有什么印象。直到我快要上小学的时候,身上还时常戴着毛主席的像章。至于后来为什么不戴了,那些像章又去哪儿了,我就说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和小伙伴站在火炕边,看着土墙上贴着的两幅画像,纷纷猜测倒是谁的官更大一些。最后大家基本上取得一致:华主席比毛主席官更大一些,因为华主席似乎更好看一些。长大以后想起来觉得好玩,也庆幸那时候“文革”已经结束,否则被别的大人知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果会非常严重。

母亲讲,我幼儿时期身体非常差,总是害病,拉肚子、发烧、咳嗽等等,花样百出,接连不断。那时候家里没钱,生产队的工分好像换不来钱,只是在每年快要过节的时候才能分一点菜油。可仅有的那几斤菜油也从没有在我家过,当天就卖掉了,继而给我换来一些白糖。我有点闹不清为什么要换白糖,也没问过究竟能换多少白糖。大概是幼儿时期的我不好好吃药的缘故吧,白糖总是能哄着我把药吃下去。我口里面的四颗四环素牙,记录了我没少吃四环素的历史;至今牙齿不好,大概也是因为那时候吃白糖太多的缘故。

母亲那时候对于我的多病非常忧虑,大抵也没少流过泪,我能想到母亲回娘家时给外公外婆哭诉的样子。后来外公发话了,让母亲把我给他留下。我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决定留下的,也不知道母亲离开娘家时心里是如何的忐忑不舍,想必是一步三回头、泪水长流吧,总之母亲再没有跟我讲过那个过程。据说跟着外公外婆在一起的我再也没有了小灶可吃,大人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也没有人刻意抱着我玩。在家里是长子,在外婆家,四个表兄都比我大,他们能吃饱饭都不错了,根本不会有人去带他们玩。我也一样,只能跟着表兄一起在村子里玩泥巴、疯跑。毕竟我还不怎么跑得动,也不喜欢乱跑,所以更多的时间还是和外公外婆在一起,他们吃饭我也吃饭,我们下田劳动,也会带上我。

关中平原是富庶的土地,大面积的农田被间隔两三公里的带状村庄包围着,又被一条条白色的泥土小路分割成一片一片,小路上整整齐齐栽植着白杨树,笔直地顶着头顶的蓝天。白杨树下是灌溉的土质水渠,因为得水时间早且长的缘故,杂草总是长得特别带劲,虫子就在杂草里面钻来钻去。外公外婆在田里面干活的时候,我就坐在水渠里,屁股底下铺着塑料布和旧衣服,抬头看看直挺挺的白杨树,平视看看被树木笼罩着的村落,低头看看郁郁葱葱的杂草,吃惊地看着在草丛间奔跑的虫子,不哭也不闹,静静地吃几回手指,吮几次草叶,听一阵鸣,沐一阵清风。几个月后,我身体强壮了很多,疾病很久再没来找我的麻烦,一直瘦弱的我竟然胖了一些。所以直到现在,当我难受的时候,还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会不由自主地怀念起田园,怀念起蓝天、白云、绿树、野草、鸟鸣和虫子的奔跑。

参加工作以后,我站在自己儿时久坐的田间小路上,看着脚下的土地,望着附近的村落,凝视远处的秦岭,能一下子放空自己。我一直不喜欢人造的景观,旅游更喜欢自然的山山水水、树木花草。那次我远眺比天空还蓝的秦岭山脉,对身边的小妹许愿,一定要带她去爬一爬山。二十年过去了,小妹已经远在他乡工作并成为人母,我的许诺却还没有兑现——也许没有了兑现的机会。所以当我身边有一个小妹妹的时候,就不由得想起小妹,想起自己的诺言,想带着她去爬一爬山,背背她,摸摸她的头,一起感受领略自然的美,也算是完成一桩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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