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2015-08-14 09:55 | 作者:我心飞翔 | 散文吧首发

站在渭河岸边,脚下是漫长的河堤,堤边长着郁郁葱葱的芦苇,一阵风吹过,发出“唰唰”的声音。不远处,渭河从遥远的西边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又消消停停地向东而去。顺河风为末吹来初秋的凉意,也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故乡就在渭河边。从家出发,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渭河。小时候常常到渭河岸边,走下河堤,踩着河岸上大大的河卵石,也感受着细细的河砂的柔软。踩着潮湿的沙土晃动,不一会便变得稀软,脚丫慢慢陷进泥中。鞠一把沙土用手拍打,很快就变成糊状,表面析出一层水,泛着亮光。夏秋时节,折一枝高高的草杆擎着,宛若行进的大旗。留意每一棵洋槐树,那上面不时会有蝉蜕趴着,曾经多次收集起来想要卖钱,却因为猴子搬包谷的性格,全部不知所终。从这个大卵石跳到另外一块大卵石上,不提防摔倒,疼是无所谓的,倒是提防那卵石底下,或者草窝里会不会窜出一条草蛇。曾经跟爷爷去看他的老朋友,沿着河堤走了很久很久,去光顾河边种甜瓜的草庵。爷爷指着一路众多的土洞,告诉我那里面要么会有癞蛤蟆,也说不定正栖息着一条“长虫”,听得我心里紧张,赶紧抓着爷爷的手,追赶着爷爷的脚步,生怕被蛇给咬着。那时候蛇挺多,亲眼见过小臂粗的蛇穿着花衣裳,悠悠地从眼前游过,那花纹在好久之后还给我的脑袋两边不时带来麻意,心跳便随着有些加速。我到现在都怕蛇,可惜小时候被人们追杀的蛇们,现在虽说保护,也不经常能见到了。河堤路也已经不是以前的沙土路,水泥混凝土坚固的罩着路面,洞口也只能在河堤两边的树丛里了。爷爷也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去世了,埋在远远可以看见渭河的坡上。只要过年回家,我都会和父亲一起,在大年三十那天去爷爷的坟上,请爷爷和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工作以前,每年三十黄昏的时候,作为长子的我,都会和父亲一起,顺着田间道路去爷爷的和奶奶的坟上,燃一束香,点一支蜡烛,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头。这个时候,再调皮的孩子也要肃静下来,仿佛先辈们就在眼前审视自己的后辈一样。这个传统一直传续着,六十多岁的父亲依旧每年去上坟,只要我的儿子在家,也会一起跟着,恭请自己的祖先。磕过头,父亲会跟我们介绍周围坟茔的主人,是我见过和没见过的,我也弄不清和我们究竟有着多远血缘关系,该称呼“**爷”“**婆”的长辈们。那时候我并不怎么留心,因为在父亲看来好像并不遥远,而在我看来,却已经连不起来了,便只是不断用脚搓着地,试图擦干净鞋子上的泥巴。回家时,暮色渐渐加重,炊烟和着雾气已经笼罩了村落,露出依稀的树木和屋顶。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人们开始告别即将过去的一年。家里的年饭已经上桌,写有“供奉三代宗祖之神位”的红纸端端正正地立在预先布置的桌台上,最先的一碗饭就敬在那里。等我们进了屋,一家人便站在牌位前,由父亲亲手点着蜡烛,祖先的神灵便已经回家了。接下来是放炮,一阵清脆的响声之后,才开始大快朵颐。

我们兄妹仨先后走出家门,弟弟到了县城,我到了外市,而妹妹则去了沿海省份。这几年,父母为了照顾外孙在外地住了几年,又在我所在的城市住了一年。但不管我怎么做工作,他们都不愿意在我这里养老,不断地往回跑。这两年经过一些事,朴实热情的邻居,仗义诚信的堂兄弟,越发让我感觉到故乡的亲切,感受到人情的巨大魅力。曾经莽撞的堂兄们,已经满头白发或者赫然谢顶,勤劳和奔波换来了平静殷实的生活,聚在一起,感叹岁月无奈。很多同辈弟兄已经在外地落户,很多上一辈老人已经不在人世,不觉中排行较小的我的父亲,已经是同门中年纪最长的人了。感叹之余,认同了人情和健康才是最重要的,约定每年要弟兄们在一起坐一坐,大家的事干得越来越大,也越发需要众人的力量,约定弟兄们中任何人有事都要说,大家都要尽力帮忙。那时候觉得鼻子有点酸。虽然农村人在借钱方面锱铢必较,亲弟兄明算账,那是缺钱太久的缘故,对于不需要花钱购买的诸如饭菜等尤其是力气,那是非常大方的,而且不需要还。经过几次回乡,我终于理解了父母,不再强求他们了。故乡,毕竟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他们一辈子的心血全部付出在故乡的土地上,那里有他们用汗水盖起来的房子,有他们一起生活的乡亲,有他们可以托付的亲朋好友,有除了儿女以外再难割舍的乡味乡音乡邻乡情。城市纵然繁华,可是举目无亲;故乡虽然简陋,却有融融的气氛。

说起来这些年回家方便多了,高速路和省道四通八达,连田间道路也都修建成宽阔的混凝土道路,路两边种着垂槐或者红叶李,树下种着格桑花,把道路和庄稼地分开。故乡在渭河平原,平原被带状的村落分割成大片,大片再被田间道路分割成四方块,村落也就成为四方块的一部分。混凝土道路是公家出钱修的,连水井也是公家出钱修的,打了大口径的深井,盖了房子,不再像黑窟窿一样瘆人。曾经长满野草,频频陷进车轮的沟渠,被暗埋管道代替了。曾经荒芜过的部分田地,也被大户们耕种了,成片的庄稼看起来格外整齐。秋初时节,青纱帐漫漫无际,格桑花热情开放,清爽的绿叶味道和泥土气息沁人心脾,开车回家,方便之余,便是舒心。其实故乡最大的变化不是房子漂亮了,也不是道路平坦了,而是人们的观念变化了。二十年前我离家的时候,故乡人还在为当年又走出去一两个年轻人而赞叹,现在随着农村的发展和城市生活压力的加大,故乡人已经感觉到农村户口的优越性。人们已经不再羡慕走出到城市去挣钱,社会分工越来越细,农村的就业机会也越来越多,不光靠给大户种庄稼能挣钱,盖房子、进工厂、搞加工都能在家门口挣钱,就连磨面蒸馍这些本是每个家庭自己做的事,也都成了产业。相当多的年轻人出去闯天地,反而给农村带来了劳动力的紧缺,越来越多的合作社、种植和养殖大户、承包队为了有足够的劳动力,也在不断地抬高着劳动力的价格。而与此不相对等的,却是人们已经不再把挣钱看得那么重,大家更加重视生活质量的提高。新盖的房子家家户户也修建了洗澡间,厨房用上了煤气,空调冰箱电脑网络平平常常,清晨和傍晚的田间道路上,越来越多的大人小孩健步行走,像城里公园运动着的人们一样,故乡人更加注重身体健康,而不是拼命挣钱、拼命攒钱。至于挣钱,只是农闲时节根据自己的心情,想干了就去干一两个月,田里需要或者感觉不好了就回家,把挣钱的任务交给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们去。再说了,家里现在除了孩子上大学和盖房子,并不缺钱。可不是么,农业税取消了,粮食价格有了保证,义务教育全部免费,人人都有农村合作医疗,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有了退休金,每亩地每年能收到政府的补助,农机有补助,甚至连种子化肥也由政府免费提供。粮食能够自足,随便开一片地种些蔬菜就可以自给且绰绰有余,锻炼时到田里摘一把野菜,还是绿色无公害的。较为简单的需求也就容易满足,较低的生活成本和健康的生活环境,让故乡人深深感受到了故乡的好、政策的好,和这些年农民的好。

近几年回家次数多了,但每一次回家都有新的收获,慢慢地,连我也对故乡有了牵挂。记得二十多岁的时候,刚参加工作后回家,带着妹妹站在田埂上举目南眺,蓝蓝的秦岭山脉巍峨蜿蜒,许诺带妹妹去爬秦岭。现在我们兄妹仨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了,想起来不由得激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一家人在一起呢?不知道妹妹是否会有回来家定居的计划。也许若干年以后,我们终会再次全部聚在父母身边,共忆过去的时光,畅谈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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