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的项羽

读杜牧的《题乌江亭》：“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按照杜牧的说法，胜败乃兵家常事，项羽胸襟不够宽广，缺乏大将气度，假如回江东重整旗鼓，说不定就可以卷土重来，惋惜和批评项羽的负气自刎的惋惜，强调兵家须有远见卓识和不屈不挠的意志。

又读李清照的李清照的《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按照李清照的说法，项羽无愧于英雄名节，无愧七尺男儿之身，无愧江东父老所托，以死相报，是一种精髓的凝练，是一种气魄的承载，是一种所向无惧的人生姿态，是一种“可杀不可辱”、“死不惧而辱不受”的英雄豪气。项羽，楚霸枭雄，那种凛然风骨，浩然正气，充斥天地之间，直令鬼神徒然变色。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仅一河之遥，却是生死之界，仅一念之间，却是存亡之抉。

孰是孰非？有人说，项氏以八千人渡江，败亡之余，无一还者，其失人心为甚，卷土重来，未必能成功。有人说，从历史观点来看，项羽应该过江以便东山再起，应该宣扬百折不挠的精神。到底项羽死得该不该呢？

读到项羽的《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想起吴三桂的为红颜冲冠一怒，忽然觉得，是不是项羽被历史有意无意地拔高了？站在历史的角度评价项羽的时候，项羽当时又是怎么样想的呢？诚如刘邦当年说“大丈夫当如此也”一样，项羽当年也说过“彼可取而代之”，再想一想项羽临死前的快意斩杀，不能不说，项羽真是性情中人。作为一个性情中人，是不是想到卷土重来，是不是想到浩然正气，是不是想到后世评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不是首先想到。“是非恩怨终归成空，人生在世图个快意恩仇，有些失意不必太在乎，许多条路就在你前头。”不要成功与失败，不管后世的评价，只要一个快意的人生，只要一个真实的需要。项羽也许觉得已经轰轰烈烈干了一番大事业，已经没有遗憾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虞兮虞兮奈若何？”然而虞姬终于自刎身亡了，心爱的虞姬无法保全也先期而去了，这世间唯一放不下的终于不用再牵挂了，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死，也就没有什么不好了，又何须再虚度多余的人生，无须理会别人的眼神，快意、真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