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3》

乍暖还寒的时候，我用放三天假的机会回了一趟家，到家是早上的十点，父亲很高兴，他把没有拆的烤箱又烧着了，说驱驱寒，喝茶也方便，正泡茶，三哥兴冲冲的来了，问过好，他就高兴的说，“ 今天哪儿也不去了，陪兄弟聊天。”

“你不去市场了?”我问

“今天的光阴有了。”他笑眯眯的说。

“你弄了啥光阴?”我一边给他泡茶，一边问。

“今天有运气呢，平常不走东门，好端端的，我从东街过来，一个人提着两篮鸡蛋买呢，我问多少价，他说一角八，我叫便宜点他问我要完吗，我说便宜多少再说，他说一角五你全拿去，我说一角四我全要了，他说成呢，一数二百四十六个，心里想，我跑到西街的市场整给人，一角八，一个一个的卖两角，这不是今天的光阴吗。”他的脸上像个笑和尚，连鱼尾纹都舒展了。

“要么挣八块多钱，要么挣十块多钱呢。”我把茶递给三哥。

“你说是不是运气呢，平常跑半天也找不上，”他呷了一口茶，又掏出过滤嘴的大前门烟，给爸一支，我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

“你不是抽不惯吗?”

“今天高兴了，也慰劳一下吗。”他吸了三口，一半就不见了。

茶喝了一杯，我给添上水，他站起来说“头遍土，二遍茶，这二遍给我存下，我到市场去一下，”他对着父亲说，“爸今天的午饭我卖二斤卤肉，让我妈揪点面片就行啦。”

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三哥拿了两块旧枕巾把鸡蛋盖上出门了。

十一点半，三哥满脸惊慌的回来了。鸡蛋依然在他的手里。。

“咋了?”我问

“天哪，现在的人都坏了良心了，”他哭丧着喊道。

“你慢慢说!”我把茶杯端过去。

“我到市场上找了一个避雨的地方，想两角卖点，来了一个教师模样的人，他硬说我的鸡蛋坏的多，我不信，他拣颜色黑暗的碰一个，真的坏一个，一连碰了五个，我急了，顶了一句，赶紧回来了，那人说我的鸡蛋是电孵化鸡娃，坏的拿来卖的……”

“你往进买时没看吗?”我笑问道。

“我没想那么多，给人卖东西呢，坏的也敢卖，他就不怕遭报应吗!”三哥一下子老了两岁似的，脸色黑青。

“已经这样了，损失就损失了，明天再挣吗?”我安慰道。

三哥一句话也不说，端起茶杯牛饮一样的喝干了。他提着鸡蛋又要出门呢。

“你干啥去呢?”我问。

“我找那个坏良心的人去呢!”

“人家早回家了，等你找厚帐呢?”

三哥不说话，急急地走了。

下午三点多，三哥回来了，鸡蛋剩了二十几个。

“你找见那人了?”

“那能找见呢!”

“再的鸡蛋呢?”

“我再没有到市场去，在小街小巷里叫喊着买，二十，三十的买给了老人和爱沾便宜的婆娘们了。”

“你不怕遭报应吗?”

“别人先遭，我后遭，坏的是他，不是我。”三哥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庆幸与满足。

妈妈端来了馒头和一碟炒白菜，放到烤箱上，三哥不等热，狼吞虎咽的就下去了，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撮烟叶，卷了一个喇叭把烟叶灌进去，有点悠闲的吸着。他自言自语的说，“还算可以，赔了八角，落了二十几个烂鸡蛋。”他的全部思想全部感情都在他说的跑市场的买卖里。陪我说话是他要我分享他的满足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