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嘶川印象3

2019-07-15 13:33 | 作者:傻旦旦 | 散文吧首发

七二年国庆前夕,我去定西商业处协调节日的物资供应计划,处长去行署开会,我有半天时间无事,就鼓动司机去羊嘶川,说那里有什么什么,路程只有五十公里,来去两个小时,看我姐姐一个小时,司机说,路况如何,我说定临公路已经开通,去羊嘶川有两个岔道,从站滩进去,有十里拖拉机能跑的路,从连弯进去,八里拖拉机跑的路,我们的车是罗马尼亚进口的吉普,白色,里程表标着最高时速一百六,当时是配置给地级干部的,司机经不住我的煽动,不到一点出发,从站滩入口拐进,那十里土路浮土有一公分厚,杨起灰尘有十米高三十米长, 像一股贴地的龙卷风,有些路是蹍着地界挨着山崖,才能勉强通过,把车开到姐夫家门前,村上的人围了一群看稀罕,指指点点,就是没有上前去摸。不巧的是姐夫姐姐都不在,姨娘接待我们,她问我,会不会宰鸡,我说,会,于是她抓来一只大公鸡,用布条绑住双脚,我拿切刀从脖子割开一个口,放了血,把鸡头斜埋在翅膀下,羊嘶川剃鸡毛有特点,铁锅里倒半碗水,用麦草烧开,把鸡揉在锅里搓,鸡的浑身热透,然后拿出来拔鸡毛,省工省水,我没有杀死鸡,滚烫的水一烫,鸡挣扎着从锅里飞出来,血溅了一锅台,飞到了炕上,姨娘笑着说,城里的后生连一个鸡都宰不死,我好没面子。

姨娘招待我们,依旧是猪油盒,炖鸡,姨娘的猪油盒做的非常有水平,面薄如纸,纸面上几根韭菜,绿的如画,中间渗出猪油,吃起来香脆,不腻,我请姨娘一起吃,姨娘却端着一筛子草料,两碗豆子,我问她干吗,姨娘说,人吃饱了,你的马还没有吃东西,喝水呢,我楞了一下,突然明白她是给汽车喂料去,我说,那是铁家伙不吃东西,加油就跑,姨娘不明白,我就把她扶进车里,让坐在椅子上,我坐在驾驶员位置手把方向盘摇动了几下说,这就是缰绳,让它怎么跑它就怎么跑,姨娘有点害怕,战战兢兢,不敢摸,手不知道放在哪儿合适,下车说,这个马鞍比坐炕舒服,脸上一片笑容,笑容里渗出一点疑惑。

七四年节我坐班车去羊嘶川,在连弯公社下车,姐夫用拉机接。第二天就下起鹅毛大,整整下了一天两,雪厚八寸,天气异常的寒冷,坐在热炕水,屁股烧,头冷,姐夫在地下踱来踱去,焦急地说 ,明天的社火咋整呢,姐姐说,找老刘问一下,(生产队长) 庙上安排了吗,秧歌队都是学生娃娃我通知,龙,狮子,船你按你的安排,今天把场上的雪扫了,庙上你们把狮子龙领去,把秧歌队的花拿去几个就行了,姐夫出门了,我问姐姐咋回事,姐姐说,社火,今年是你姐夫牵头,耍社火前,要到庙上点睛,取个吉祥,队长不发话,看庙的不敢公开行规程,我们觉得是一个娱乐活动,上面查下来害怕定成封建迷信。我问,行的啥规程,姐姐说,我也不知道这里的风俗是不让女人在哪个时候进去,我也是听你姐夫说的,大概在佛像前点香,上供品,看庙的就是神像的代言人,去庙上的人跪在地下,虔诚的祈祷,降吉祥,逢凶化吉,代言人拿朱砂笔在龙头上点一下,在狮子的眼睛上点一下,就好了。

午饭后,雪停了,羊嘶川白茫茫的一片,我想起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诗句,羊嘶川没有蜡像,却像一蒸笼的馒头,人们在馒头间打扫雪白的面粉,村民的热情和期待非常高,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一代烟的功夫就扫出了场上一百平方的黑色。他们一边扫一边议论明天的社火,说着自己的角色,评价别人的动作,孩子们玩耍嬉笑,根本不体会天寒地冻,扫完雪,人们没有离开场,似乎现在开始就是最佳时辰。

晚饭时候,姨娘的小孙女,厥着嘴,姨娘问,咋了,孙女说,奶,我的十字步扭起来跟不上鼓点,他们叫我今晚练出来,姨娘说,这个容易,从炉膛里抽出一头冒烟的通火棍,在地下划了一个五十公分的十字,她的三寸金莲站在十字的下端,然后扭动起来,她拟声,咚锵,咚锵,咚,咚,锵,脚移动速度逐步加快,我真担心姨娘自己把自己绊倒。

第二天早上,我因有事,踏着淹没脚髁的积雪回城里了,没有看社火正式表演,有一点点遗憾,我站在去连弯公社的山梁上,对着白雪皑皑的羊嘶川挥了挥手,祝愿他们在自娱自乐的社火里,笑得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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