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后的那片枞林

2012-10-13 22:24 | 作者:山韵 | 散文吧首发

村庄的后面,是一排小丘,小丘上长满枞树,密密扎扎,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高大的枞树,站立在山坡上,高高矮矮,错落有致,伸出的枝叶,四季茂密异常,浓浓一片,从眼前延伸开去,视线难达尽头。起风,枝叶在原野中狂欢,尽情摆弄它诱人的身姿,传来松涛阵阵,在耳边谱就动人的乡曲。游子归乡,立于村口,那在中萦绕的松涛,此刻真实地显现在耳边,平日烦恼瞬间没了踪迹,满身的愉悦,遍体的轻松。

乡民们大都在自家土地里刨食,清早踩着草尖上的露水出门,傍晚沐浴清幽的月光回家,整天时间全花在屋前屋后的那几块土地上。他们忙内忙外,照顾着老人和小孩,无暇光顾屋后的枞树林,就那么让它在那片山坡上自由快乐地生长。树木长高后,原本萎缩在它们脚边的灌木,在日渐浓密的枝叶下逐渐失去露和阳光,倒下,腐烂,还原出大片大片的开阔地。老去的针叶从枝头脱落,铺在地上,厚厚一层,红红的,似地毯。那是大自然的馈赠。

那片远离人类脚步长满枞树的山坡,自是成了天堂。“山光悦鸟性”,当山林还浸泡在浓浓的晨雾中时,鸟儿的鸣叫声便开始滥觞。甜美的叫声,五花八门,尖尖细细,若那流水在树林间回荡,在山谷间流泻。此声未落,彼声又起,嘤嘤嗈嗈喳喳,啾啾咻咻哑哑,好不热闹。大家一直认为动物没有情感,在我看来,那是极端错误的片面言论。一只鸟叫,马上可以引出大片鸟语,难道不是孤独的鸟儿在呼朋引伴么?

众多鸟语之中,最能吸引人的还是那斑鸠,一个早晨咕咕咕咕叫过不停。那叫声穿过浓密晨雾,随风飘进村庄,总能勾引出庄子里的一两个小孩跳出家门,翘首仰望。倘若遇上上晴天气,山坡之上的枞树一览无遗,小孩们总能在自家门前,发现屋后高高的树巅之上,站立着一个两个或者三个小小的黑点。小心翼翼地出门,轻脚轻手摸进枞树林中,斑鸠动人姿态便完全展现在眼前,灰白色羽毛,青色的喙,黑色的脚,凑合成流线型体态,是那般的雍容华贵。伸长脖子,它那咕咕叫声,仍在继续,带动脖子上的油光发亮的羽毛,上下舞动,那般扣人心弦。美丽的事物存在的时间总是那般暂。视觉盛宴还没有完全结束,脚下丝微的响声惊起了树上的斑鸠,它拍动翅膀,撒开扇形尾翼,扑棱棱从树梢飞走,叹息声中转眼便没了踪影。

天气凉爽的秋,万物成熟的季节,枞树林才到最为热闹的时候。高大的枞树树干上,缠满藤蔓,细细的青叶丛中,长满团团野瓜,有黄蜡瓜,还有八月瓜。那叫人难忘的八月瓜,形如芒果,村庄里的人又把它叫黄狗肾、牛腰子,是多年生常绿藤本植物,长于密林中。五、六月开花结果,果皮淡青色,农历八月开始成熟,故名八月瓜。九、十月为八月瓜成熟的旺季,满树八月瓜的瓜皮呈现紫红色,沿腹缝线自然炸开,露出乳白色的果肉,圆润、鲜嫩,像牛奶,若糕,汁多香甜,细腻可口,余味悠长。它们顺着藤蔓爬上枞树,高高悬挂在枝头,在风中摇曳,散发甜美的气味。

村庄里的孩子,总扛不住八月瓜的诱惑,时不时成群结队地钻进山林,爬上枞树,坐在枝头之上,美美品尝野瓜的清甜。

村庄里的孩子,最喜欢假日上山放牛,钻入枞树林,找到炸开的八月瓜,如获至宝。伙伴发现,蜂拥而上,抢而食之,开心至极,山林中也由此而充满愉快的笑声。找瓜的过程,时常叫孩子沉醉,忘却时间。乐极生悲,坡地里的牛,不见了看守它们的孩子,时常顺道回家,乘虚跑进屋后的庄稼地。菜苗也好,庄稼也罢,在它们的舌头之下,一扫而光。傍晚时分,不见了牛的孩子,只得颠着滚圆的肚子回家。刚进家门,父母手中竹条便挥舞而来,还不明白是咋回事情,便先挨了一顿家伙。孩子们免不了那顿的皮肉之苦,只得让晚饭泡着泪水吃。

季节稍后移动,绵绵秋雨中,味道鲜美的枞菌从厚厚的松针长出,山林的魅力便再次完美地展现出来。

和其它菌类一样,枞树菌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季节一到,下过三两天细雨,那扁半球形的枞树菌便从红色的松针叶下长出,头上顶着些许落叶,大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长期生活在山间的妇女,深知枞树味道鲜美,便约上几人,带上孩童,顺着曲折山道钻入密林。弯腰,伸出手中镰刀,翻开层层细叶寻找藏于枯枝败叶下的“枞树菌”。密林中,呼儿唤女,招呼同伴,那场景,好不热闹。呼唤的语音还在密林树巅上萦绕,镰刀之下,冷不丁涌现团团枞树菌,内心中的愉悦,难以控制,无法形容。

找回家的枞树菌,清洗干净之后,可炒,可炖。自己做过许多次尝试,炒熟的枞树菌,食用略苦,清炖枞树菌,味极鲜美。用枞树菌炖猪脚,在我看来,可算菜中佳肴。先把猪脚在锅中炒熟,再放入高压锅中和枞树菌一道清炖,其滋味妙不可言。枞树菌的鲜和猪肉的浓相互映衬,鲜香可口,食在嘴中,连舌尖都是美的,叫人回味无穷。倘若没有小孩的参与,在炒熟猪脚之时放上把花椒,喝汤之时,凡人可做神仙。

母亲也是做枞树菌的高手,干炒、滚汤、扣蒸、生炸、生煎、烧烤、挂糊炸,在她的手下,无所不能。每每有枞树菌上座,常叫家里人吃得满头大汗。婶娘食后,总缠着母亲请教做法,害得母亲在大伙的高声赞美中,很是笑了一阵。那时刻,母亲开心得不成样子。

屋后的那片枞树树林,它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步入我的视野,融在我的生命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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