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上集体作词

羑河纪实之二十五

自习课上集体作词

文生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们石林黑塔村北面建了一所中学校，叫红星中学，也招收高中生。高中学生来自周边好几个村，想法多，也就不好管，因此教室秩序不是多好，尤其是在自习课时，教室那可真的是乱。

到了冬天，天气冷，教室里虽然有砖盘的火炉，但是师生们懒着生火，说是教室里烧煤呛的不行，不如不生火。在寒冷的天气里，老师上课经常中断讲课，让学生们集体跺一会脚暖和，再继续讲课。自习课堂上就更乱了，只有少数学生专心学习，他们是学习好的、补习的同学，其它同学搓手的、跺脚的、串桌、交头接耳说小话等，同时还不时有不和谐的声音发出和不雅的气味飘出来。

这不，一个好事的同学串桌低声问：“你今儿吃的是啥饭？”

“小米稀饭煮红薯干。”“玉米面煮红薯块。”“稀饭煮萝卜。”“今儿吃了不少红薯饸饹面。”同学们一边回答，一边不是放屁声，就是嘴上的倒气声。

“报告，我家今儿过金银铜的好日子，喝的是金黄色碎玉米粥，吃的银白色腌萝卜丝，啃是紫铜色高梁面窝窝头。不过呢，现在是最后一节课了，挺烧心的。”

有同学说：“求求你就别再问了，谁不知道现在是红薯玉米白萝卜三宝当家？这些东西吃多了，在肚子会产生宝贵的气体，本来可以忍着气，嘘嘘地、汲汲地、慢慢地稍无声息地放出去。不问还好，一问就忍不住了，一下子就冲出去了。”

于是，这位脚不好使的同学不再问了，埋头写起东西来。草稿写了一张又一张，改过来改过去，用功的劲儿使很多同学好奇，这位同学说：“嘘，莫看莫看，乱了人心。”

有人抢过来稿子，大声念道：

自习课上，

书海畅翔。

三宝当家，

无端屁响。

屁是一气，

在肚里游来走去，

一不小心，

溜了出去。

污染环境，

毒害心灵，

人神共愤。

放屁的人，

洋洋得意。

闻屁的人，

提出抗议：

今后放屁，

提出报告，

如不报告，

把你轰出去！

“哎呀，好大的口气，我们人人是不是都得报告？”

“有本事你让我们都吃上白面馍，就不用给你打小报告了。”

“了不得了，我们班里出了大诗人了。”

“什么呀，前言不搭后语，就是放狗屁。”

“看把你能的，多大一点事儿，写着这么又臭又长。”

“文明一点儿好不好？毛主席说了，不须放屁。”

“刚才他也放屁了，没有报告呀！哼，一个手电筒儿，只照别人不照自己。”

我说：“这么多四言，大家集思广益，把长短句接出来，做它一首《沁园春》”，我先说：

“红薯黄米白萝卜。问学生，看课堂风景，一时热闹。”

于是，同学们集聚到一块，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词的上下阙很快形成。下阙是：乡村学校高矗，观绿色票车奔前方，接着是一组四言词，最后是：田野里，冬麦雪中绿，期待春风。

有同学说：“期待春风太虚，还是期待小平好”。有同学说：“你小声点，期待政委，要不就是期待政策。”有人开玩笑说：“期待宋江。”一位女同学说：“还是文艺点好，期待春风吧。”

于是有同学念起来：

《沁园春-冬日课》

自习课上，

学子满堂，

书海畅翔。

于寂静之中，

忽有声响。

异味飘过，

跺脚取暖，

饥肠噜咕，

三宝当家，

红薯黄米白萝卜。

课堂上，

寒门苦中乐，

且耐冬寒。

乡村学校高矗，

观绿色票车奔远方。

学英文古文，

佶屈聱牙；

实数代数，

定律定则，

电荷酸碱，

朝诵夜背，

常忧停电带油灯。

田野里，

冬麦雪中绿，

期待春风。

经过努力，一首打油诗就成了象样的词；满纸放屁、报告不见了，斯文多了，但也没了风趣。正在热闹中，不知谁说：“老师来了。”于是我们一哄而散，各自归位。

解释一下，“乡村学校高矗，”是说学校处于一个小山包上。“观绿色票车奔前方”，是说学校前方不远的汤鹤线上有绿皮客车和煤车通过，成为我们确定时间的依据，同时也象征我们能够走出去。“常忧停电带油灯。”是说当时老停电，学生们晚自习时要带上小油灯应急。“期待春风。”是说大多数同学知道高考给了自己机会，但自己考出去的机会非常小，盼春风实际上就是农民想让当时还处于争论之中的包干制能在家乡实施，让家乡成为希望田野，是继高考恢复之后给人们希望的又一大突破。同学们作为农之子，自然也是“期待春风”。

我们是红星中学最后一批高中生，高中上了一年后，经过考试分流，1980年秋，小部分到乡里的中学继续念高中，大部分同学是回家种地了。

生活也确实如词中所言，春风吹遍了田野，不久我们那里也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承包制第一年，人们也就不再以红薯玉米萝卜当主食了；同时，很多同学也通过铁路走向四面八方打工，今日有不少人在城里安家了。

多年后，这首不那么规范的一曲词，很多同学也许记不着了，我还有印象，这确实是我们学生生涯中值得记下的一笔。

羑河纪实系列均为原创

2017年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