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用心贩卖

冬天的夜色总是来得很早。

下班高峰。几束较强的路灯光亮打下来，这个小小的十字路口，像极了拍片的影棚布景，有聚光的中心，也有昏暗的角落。

人车匆匆来去，都成时光镜头下永远无法回播的一瞥。

对面靠红绿灯的路边，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密密实实，摞满了本子。如一座孤单的小岛，在寒风中，无人驻足。摊主缩着脖子，笼着袖子，不断跺脚取暖。

经过的时候，我停下来，想挑一本。见了琳琅满目的本子，我抑制不住欢喜。手眼并用，急急寻觅着。

我喜欢本子，每一个心仪的本子都是宝贝。吸引我的，或许是某个图案，某个装帧细节，也或许是纸张的香味。用心制作的本子如艺术品，空白的内页，等着盛装岁月的痕迹和流光的故事，就算不用，看看都赏心悦目。能与它们在尘世相遇，谁说不美好？

可翻了翻，我失望了。

这里的本子除了上面散放的少部分，其余都是一本叠压着一本，紧实如巨石岩层，别说随意挑选了，连看一眼都困难。

本子质量不错，价格也便宜。可我瞬间没有了挑选的欲望。

习惯了看本子在文具店和精品店里被开放而有序地展列。在那里的货架上，本子如漂亮整洁的小姑娘，仿佛也是轻松而自信，骄傲而快乐的样子。但面前这一车拥挤凌乱，让我倍感压抑。翻抄陈年仓库里的积压似的，劳师动众，满手灰尘，我不愿麻烦。

摊主见我迟迟不买，很不耐烦。

大冷天出来摆摊卖本子也不容易。这时候过红绿灯急急忙忙往家赶，一般很少愿意停下来看本子，生意不好也正常。我不仅不烦他的态度，倒心生同情。忍不住建议：“师傅，本子少摆一点，别这样堆码着，或者试试别的地方。”

“我也想给你们找个安安静静选本子的地方啊！”他有些不屑，话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嘲讽，意思很明显：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没再说什么。走远了，再回头看一眼：他和他的小孤岛，还在昏暗中守候。

总认为，做生意应该是一场诗意地贩卖，小本经营亦如此。安静而优雅的购物环境真的是最重要的吗？

一桩好买卖，就是一出好戏，商品是主角。尊重商品，才能尊重顾客，也就是尊重自己。

如果可以，用心地贩卖吧，生意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