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卡》漫谈

2015-06-01 07:16 | 作者:青衣江客 | 散文吧首发

文/赵方涛

所谓“漫谈”,说的通俗一点,就是随便谈谈。无锡从前有个音乐家,二胡拉得特别好,人送外号“瞎子阿炳”。人家好奇,问他拉的什么曲子,他说“随便拉拉”。今天,我也随便谈谈。

从前上课,每次都是老师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今天,我要换一种讲课方式,跟大家平起平坐。从前上课,每次都是老师在上面讲,同学们在下面听;今天,我要换一种讲课方式,跟我们大家一起探讨。

书归正传。陶渊明说:“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今天,我们就来一起谈谈俄国著名文学家契诃夫的经典小说《凡卡》。

有人说“作品就是作者的孩子。”那么,要了解《凡卡》,就必须先了解它的作者契诃夫。然而,我说“作家就是祖国的孩子。”因此,要了解契诃夫,就必须先了解他的祖国——俄国。木心在《文学回忆录》中说:“俄国文学不像中国文学那样有长远的传统。俄国在十八世纪时,还是一片文学的荒漠,然而到了十九世纪,才一百年的时间,天才纷纷降生。这是一大谜团,谁也解释不了。起初,俄国文学受欧洲文学影响,不到百年,俄国文学成熟了,反过来影响欧洲,甚至整个世界都忙不迭地阅读俄国文学。”俄国十九世纪的文学家层出不穷,就像天上繁星一般,在世界文学史上,大概只有中国唐代诗人的数量可以与之相媲美。普希金、莱蒙托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简直太多啦!而契诃夫就是其中最璀璨夺目的一颗!也许,大家知道高尔基。但是,我告诉大家,跟他们比起来,高尔基差得太远了,简直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好了,介绍契诃夫的“母亲”——俄国,我再来介绍一下《凡卡》的“母亲”——契诃夫。还是引用木心《文学回忆录》中的文字:“契诃夫的原名叫安东尼•契诃夫。他的爷爷是一个农奴,后来赎身获得自由。他父亲经营着一家小食品杂货铺。契诃夫小时候,就站过柜台,当过营业员。后来,他父亲破产了,举家前往莫斯科。长大后,契诃夫考入莫斯科医科大学,一生行医,创作小说。”说来也奇怪,很多文学大师都有学医的经历。就拿中国来说,鲁迅先生年轻时学过医,郭沫若先生年轻时也学过医。近来一个很知名的作家余华,曾是一个牙科医生;池莉做过流行病医生;更搞怪是一个叫冯唐的作家,还做过妇产科医生。

听木心介绍完契诃夫。下面,我再来介绍契诃夫。契诃夫与法国的莫泊桑、美国的欧亨利齐名,并称“世界短篇小说之王”。这是别人对他们的评价。契诃夫自己说:“说到短篇小说,莫泊桑已经是王。不过,大狗叫,小狗也要叫。”他的言下之意是说,他不如莫泊桑,在短篇小说领域,莫泊桑是一条大狗,而他只是一条小狗。然而,我却并不这么认为。美国欧亨利根本没法与莫泊桑、契诃夫相提并论。莫泊桑的短篇小说《羊脂球》与《我的叔叔于勒》真是好!无论把它们拿到那个文学家面前,都可以让他们赞叹不已、自愧不如。然而,这两篇是莫泊桑文学金字塔上的尖儿,其他的作品就不如这两篇了。而契诃夫呢?他的优秀作品太多了:《小公务员之死》《变色龙》《凡卡》《套中人》《醋栗》《农民》《苦恼》《第六病室》等等。

让我们看看,别的文学家是怎样评价他或他的作品的吧:

俄国文学泰斗列夫•托尔斯泰说:“契诃夫创造了新的文学形式……在技术方面,他远比我高明!”

德国文学家托马斯•曼说:“毫无疑问,契诃夫的艺术在欧洲文学中属于最有力、最优秀的一类。”

英国著名女作家卡特琳 曼斯菲尔德说:“我愿意用莫泊桑的全部作品换取契诃夫的一个短篇小说。”(我插一句嘴,如果让我来换,我要把《羊脂球》和《我的叔叔于勒》偷偷地从莫泊桑的全集中抽出来。)

说完了俄国与契诃夫。现在再来说说,契诃夫的短篇小说。我最开始接触到的契诃夫的作品是《凡卡》与《套中人》。为什么最先接触到这两篇呢?原因很简单,《凡卡》被选入了小学语文课本,而《套中人》则被选入了初中语文课本。后来,我读高中时,发现一个大秘密:对于外国文学作品来说,不同的人翻译的,水平大不一样。那时,我就知道,汝龙先生是著名的俄文翻译家。他就曾翻译过《契诃夫全集》。读大学时,我从学校后面的旧书摊上,买到过上下两册的《契诃夫短篇小说集》,就是由汝龙先生翻译的。可惜,大学毕业的时候,没有带回来。上学期,我从图书室借了一本《契诃夫短篇小说选》,就是我手里的这本书。(出示从图书馆借的书)刚读了第一篇,我就发现翻译的太好了。前前后后找了一通,也没找到是谁翻译的。于是,我就心想,就算汝龙先生翻译,恐怕也不会超过这本书的翻译水平。于是,我就专门跑到新华书店卖了一本汝龙先生翻译的《契诃夫短篇小说精选》。就是我手里的这本书。(出示从新华书店买的书)找到相同的篇目一读,我惊奇的发现,这一本书(《契诃夫短篇小说选》)也是汝龙先生翻译的。文章内容没变,有的只是题目稍微改变了,比如把《一个文官的死》改成了《小公务员之死》,把《万卡》改成了《凡卡》。这就叫改头换面!

最开始,我跟着我的语文老师学《凡卡》这篇文章时,也没觉得它有什么太好的地方。但是,后来我自己读契诃夫的小说时,却发现这篇小说太好了。所以,发现六年级下册课本中有这篇课文时,我就非常高兴。可是,当我把课文读过一遍后,竟然发现:这篇课文经过删节。删掉的比较大的地方有三处:

他身后跟着两条狗,耷拉着脑袋,一条是老母狗卡希坦卡,一条是泥鳅,它得了这样的外号,是因为它的毛是黑的,而且身子细长,像是黄鼠狼。这条泥鳅倒是异常恭顺亲热的,不论见着自家人还是见着外人,一概用脉脉含情的目光瞧着,然而它是靠不住的。在它的恭顺温和的后面,隐藏着极其狡狯的险恶用心。任凭哪条狗也不如它那么善于抓住机会,悄悄溜到人的身旁,在腿肚子上咬一口,或者钻进冷藏室里去,或者偷农民的鸡吃。它的后腿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打断,有两次人家索性把它吊起来,而且每个星期都把它打得半死,不过它老是养好伤,又活下来了。(写“泥鳅”)

眼下他祖父一定在大门口站着,眯细眼睛看乡村教堂的通红的窗子,顿着穿高统毡靴的脚,跟仆人们开玩笑。他的梆子挂在腰带上。他冻得不时拍手,缩起脖子,一忽儿在女仆身上捏一把,一忽儿在厨娘身上拧一下,发出苍老的笑声。

“咱们来吸点鼻烟,好不好?”他说着,把他的鼻烟盒送到那些女人跟前。

女人们闻了点鼻烟,不住打喷嚏。祖父乐得什么似的,发出一连串快活的笑声,嚷道:

“快擦掉,要不然,就冻在鼻子上了!”

他还给狗闻鼻烟。卡希坦卡打喷嚏,皱了皱鼻子,委委屈屈,走到一旁去了。泥锹为了表示恭顺而没打喷嚏,光是摇尾巴。(写爷爷)

师傅们总是耍笑我,打发我到小酒店里去打酒,怂恿我偷老板的黄瓜,老板随手捞到什么就用什么打我。(师傅怂恿“我”偷东西)

由此,我们不禁要问:选编教科书的人为什么要在这三个地方动手动脚呢?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也许,我们太喜欢“高大全”的形象,爷爷必是慈祥的,殊不知凡卡的爷爷还有点老不正经;孩子必是纯真的,殊不知凡卡曾经做贼,连狗也不放过,狗必是忠诚的,殊不知“泥鳅”却是“人面兽心”的!大概这些被删掉的内容,在编者看来,都属于少儿不宜之列吧。

大约三四年前,我去市里听课。当时就有两位女老师讲《凡卡》这一课。然而,我一边听着,一边想道:“这样讲不对!这样讲不对!”听得我直摇头!

后来,我再读《凡卡》,写了一篇读书笔记。现抄录于下:

《凡卡》(一译《万卡》)是契诃夫的代表作之一,以小学徒凡卡的口吻,借助一封信的形式,表现了帝俄时期,一名儿童的悲惨遭遇。九岁的孤儿凡卡,被祖父送到莫斯科的鞋匠铺子里当学徒,受尽老板与老板娘的虐待,以及师傅们的戏耍。于是,在圣诞节前,他偷偷给祖父写信,希望祖父把他接回去。读完这篇小说——不,准确地说,该是读完这封信,我们禁不住想要为凡卡找一条活路。可是,活路在哪儿呢?

我们当然希望祖父把凡卡接回去。可是,如果祖父能够养活他的话,也就不必把他送来当学徒了。试想,一个地主家的守夜人,又怎能养活得起一个孩子呢?看来,祖父是不会把他接回去的。

那么便只好继续当学徒。老板与老板娘也是有孩子的,对九岁的凡卡,他们怎么毫无怜悯之心呢?然而,他们的孩子将来或者继续当老板,或者继续当老板娘,是绝不会当学徒的。所以,他们从自己孩子身上看到的,是未来的老板或老板娘,而不是凡卡似的学徒。这也就无怪乎他们对学徒凡卡毫无怜悯了。那么,师傅们呢?他们非但不怜悯凡卡,反倒戏耍他。这又是为什么呢?大概,他们从前也是被师傅们戏耍的学徒,而今做了师傅,也学样儿戏耍别的学徒。就像从前被虐待的媳妇,及至做了婆婆也要学样儿虐待自己的媳妇,又像从前受尽老子专制的儿子,及至做了父亲也要学样儿专制自己的儿子。

如果凡卡忍受得了老板与老板娘的虐待,以及师傅们的戏耍,大概后来自己也会做起师傅来。也许那时身为师傅的凡卡,也会戏耍像他从前一样的学徒吧。如果他忍受不了老板与老板娘的虐待,以及师傅们的戏耍,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至此,我们不禁要问,是谁把像凡卡这样的孩子置于如此的境地之中?追根溯源,罪魁祸首就是帝俄的专制制度。这篇小说的矛头直指帝俄的专制制度。为什么沙皇要把那么多的文学家流放到寒冷的西伯利亚做苦役犯。因为他们笔下的文章就是反抗沙俄帝制最嘹亮的号角。这就是文学的力量!

俄国的皇帝叫“沙皇”。他就喜欢把文学家流放到冰天地的西伯利亚去劳改。天,我们这里寒冷的东北风就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据说,那里冬天的气温,会达到零下五六十度。他为什么喜欢流放文学家呢?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文学家犯了一桩不可饶恕的罪——颠覆政权罪。我们在前面学习《十六年前的回忆》时讲过,在军阀张作霖看来,李大钊也是犯了这样的罪,所以才把他绞死。

如今,整个世界的文学都衰落了。读读从前大师们的作品,就跟清明节去为祖先扫墓似的,不禁令人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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