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婆】二我的太婆

2014-08-19 17:55 | 作者:悲红尘 | 散文吧首发

刚出生的男孩当然是我,老妇人实际上是我的太奶奶。不过我习惯叫她“太婆”。太婆不会懂“太奶奶”这种文绉绉的称呼,况且传承千年的家乡方言里面再次于此黯然失色——没有“太奶奶”的发音。

出生时候的情景我当然不会知道,这些都是太婆后来告诉我的。到了一定的年纪,人总是喜欢回忆,喜欢絮叨,太婆给我讲了很多遍我出生时候的事情。可是,上了年纪的人也喜欢遗忘,所以太婆说给我听的同一件事情每次都稍有出入。

不知道是不是心开始变老,我也开始喜欢回忆。我常常想起太婆,那个可怜的女人

我想,在我出生的时候,太婆的身高应该有一米五左右。那个时候的太婆,七十多岁,她的腰总是挺挺的,身子还算硬朗,抱着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觉得乏累。即便是在我七岁的时候,年近八十的太婆还能背着我从村头走到村尾。或许是日益变重的我将太婆的腰压弯了,又或许后来十多年的沉重岁月将太婆曾经硬朗的腰杆压弯,在太婆去世的时候,她显得有些佝偻。我一直想:如果太婆没有被累加的八十多年岁月倾轧八十多载,她定然会是一个巨人。她会高昂站立在天地之间,她定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不管怎样,在我心中,太婆都是一个伟大的人,我知道我的天空一定是太婆支撑起来的!

从我记事开始,太婆就一直在变化,如新生婴儿那样急剧变化。好像是我和太婆一起在成长。可悲哀的是,我是真正成长,太婆却正在离开

永远无法抚平那张沧桑的脸。老年斑,以青苔的厚度堆积;皱纹,以沟壑的深度蔓延;皮肤,以树皮的粗糙枯萎。

颧骨突起,变顺势成了另外一座珠穆朗玛。覆盖世界高峰的不是蓬松的冰,是厚厚的青苔——厚积的青苔足以丈量世界高峰。

眼睛深深嵌入眼眶,俨然是一眼干涸的池塘。曾经微波荡漾的清水被生活的艰辛抽得滴水不剩。而长大的我,眼中的浊泪也没有机会召唤一场甘霖。

当然,这是太婆去世时不堪的容颜。形销骨立的太婆,最后真正只剩下一副骨架,而那副骨架也可能被微风吹散!

太婆仙逝时,最让人心酸的是她那一小撮头发。

见过秋末的枯草吗?荒野上到处显露泥土的颜色,只有星星点点的枯草在遮遮掩掩。一阵秋风吹过,都说秋风扫落叶是那么苍凉,那是因为这样说的人没有仔细观察秋风与枯草的纠缠。枯萎的野草,连根部也失去了生命力,可它们还是顽强地伏在泥土之上。秋风不会可怜小草,他卖力地吹扯。小草紧紧抓住泥土的边沿,终于只有枯萎的根还与泥土有一丝可有可无的牵连,全部的茎与叶被风托起,在空中无力飘摇。最后,枯萎的根还是无法拉着泥土,整根枯草被秋风吹走。终于看不见那一尾枯草的影子。天空还是那样阴阴沉沉。就这样,所剩不多的枯草也被秋风从泥土表面带走。被清风带走的枯草会落在哪里?谁也不知道那阵风会在怎样的高空把一尾没有了生命的枯草重重摔下。当然,还剩下一些枯黄野草的荒野也显得那么荒凉,和光秃秃的荒野都是一样毫无生机。而那些稀少的野草偏偏盘扎在一起,紧紧抱着,怎样捋也整理不顺。如果在这样的荒野点上一把火,那些已经死亡的枯草将会全部化成飞灰。

太婆的头发是那些深秋的枯草,她的头皮就是枯草曾经在此生长的土地。

头皮当然也曾经也要深情挽留失去光彩的头发,叫它们不要离开。一切都显得那么奢侈。

对了,忘记了隆重介绍我的太婆!太婆娘家姓温,名字唤作桂秀。温桂秀!温桂秀,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