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即禅意

2013-06-04 12:12 | 作者:研墨 | 散文吧首发

胡韵诗词作品品评

无禅味不可称禅诗,同样,没有诗味,也不能算是禅诗。禅诗的诗味有一般诗的特点,但又有与一般诗不同之处。中国古诗的特点,是在形象思维的基础上,用赋、比、兴的手法进行创作。禅诗作为中国古诗园地上的一株奇葩,其形式当然也不外乎中国古诗的这种特点,只不过其更注重个性的抒发而已。中国诗歌的发展,自《诗经》乃至汉、魏、晋以来,逐渐趋向追求表现心灵的自由方面。其主要表现是诗歌“抒情”方式的发展与逐渐完美。这种主观抒情的特点,与禅诗追求的“思维修”、“静虑”乃至禅宗所提倡的“顿悟”极为相通。宋代严羽《沧浪诗话•诗辨》中的一段话,用来说明禅诗的诗味十分恰当。严羽说:“论诗如论禅。“大抵禅道唯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把禅学融合于诗学之中,相当于哲学汇入艺术形式之中,其理解起来是极为抽象和玄妙的,有一种“可意会不可言传”之感。胡韵诗中的“禅”大约就是处在妙悟里的大道,就是一种生活的哲学与美学。

胡韵的诗歌之所以开阔空灵,在于她很好地把禅悟这一非理智思辨的直觉体验引入诗中,把参禅与做诗融合在了一起。她的诗总是在人心灵最静谧的时候给人以新鲜的启迪,禅意在其诗歌里得到了最好的表现,诗歌也因为她深刻的哲学内容而有了更深邃辽远禅意。本文试从情和人生两个主题;禅意、禅境和禅的意象三个角度对胡韵的诗歌进行解读,从而让读者看到一个真正的由爱入禅的胡韵。

以禅学融入诗学,以悟示人,以理服人,以趣悦人,这在我国古代便已有多种试验。如王维、苏轼等诗人尽得禅语,而寒山、柳子厚等熟读佛经,妙言佛语俱在。但是胡韵不似别的诗人或以诗示禅;或以禅喻诗,她是在无意中做到了诗禅相融。

所谓诗禅相融,即诗人并未以禅典、禅语入诗,而是在现实生活的描述中,不自觉地进入禅境,透露出某种禅意和禅味,臻于无意为禅而禅意、禅味自至的境界。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莹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可感而不可解,或可解而不可尽解,言有尽而意无穷。更进一步说,这种无意中为之的禅境本身便是诗人自身对红尘参透领悟的结果。

幽远而深邃的意境。禅诗的上层之作,不在于禅语的运用与否,而在于它所创造的幽远而深邃的意境,这也是禅家所追求的境界——禅境。胡韵的诗自然流畅,给人的感觉仿佛不是故意写出来的,而是从心中缓缓自然地流淌出来的。正如她自己所说:“我从来没有刻意地去做什么努力,我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在灯下,在孤寂晚,等待它到我的心中。”

正为这随意,她的诗全然没有雕琢的痕迹,浑然天成。而其内容,也自然地形成三个如歌旋律:其一是一种内心的独白,其二是一种对爱情的信仰,其三是对生命的理解。这三个旋律汇成胡韵所独有的情致与境地,浓缩成一个爱的世界,而那淡淡的感伤,空灵澄澈而极富内涵的文字,又使其诗歌具有极富魅力的美的意味。而她的参禅哲学主要体现在后两种诗歌里。

一 关于爱情

在胡韵的爱情世界里,缘分和宿命论占有很大的比重。这使得她的爱情诗不同别的爱情诗的苦闷、哀怨笔调,读她的爱情诗,就算爱而不得,我们也只感到一种超然的洒脱,无怨无悔也无恨。她的新颖也在于在爱情上追求至高的美学境界,探索爱情的神秘色彩,表现爱情的空灵韵味,在实指与神会之间、淡泊与玄幽之间,揭示其微妙飘逸的神韵。

1 禅意与禅境

提到这种神韵,我们不得不提到胡韵诗歌里的禅意。禅是一种境界,是一种生活境界;禅又是一种受用,一种体验,禅的受用和体验,唯行者有,唯证者得;胡韵的诗歌就像是一册册爱的经书,总是在你心灵最静谧的时候给你新鲜的启迪,禅意在诗歌里得到了最好的表现,诗歌也因为有了禅意而更开阔空灵。

诗集《烟云参禅》里一篇《你我之间》:本文就从这篇文章说起:

你我之间∕怨不得缘浅∕道不得情深∕我傻傻把你当成我的∕把我当成你的∕误以为那就是我们∕却忘了我是你的∕你却不是我的∕只因你只是你∕你我之间∕本注定分别∕你注定离开∕明知我会为你撕心裂肺亦阻止不了你远去的步伐∕深知我会痛彻心扉也依然决绝相离别∕我何苦死死相逼∕何必苦苦纠缠∕放手就放手∕分开就分开∕宁可含笑送你远走∕绝不落泪将你挽留∕待到你的背影渐渐在我眼前模糊∕直至消失在人海的尽头∕才肯让泪水滑落∕绝望悲凉的呐喊狠狠的哭泣∕然后∕坚强的微笑着站起来∕走下去”。

佛说:“见缘起即见法,见法如见佛。”“缘起”即诸法由缘而起——一单地说,就是一切事物或一切现象的生起,都是相待(相对)的互存关系和条件,离开关系和条件,就不能生起任何一个事物或现象。因缘,一般地解释,就是关系和条件。佛曾给"缘起"下了这样的定义:若此有则彼有,若此生则彼生;若此无则彼无,若此灭则彼灭。特别是情事,没理由,任怎么在佛前求,都无济于事。此诗表达了一厢情愿的悲情。“我傻傻把你当成我的,把我当成你的,误以为那就是我们,却忘了我是你的,你却不是我的,只因你只是你”。

诗人用一个哲学家、一个女人、一个对生命一往情深的人所特有的温存,表现了一种绝对宽容、绝对真挚、绝对无怨、绝对美丽的爱情观。她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独特的时空张力,使人感到爱情的永恒与真挚、唯美的禅境和佛意,让人为爱的纯洁感动。她恰当地继承了中国古诗的传统,其诗意象营造唯美清新,而其禅意的惟妙惟肖配合着超画面的巧妙情节,使得平实的语句更具经久不衰的诗性,正应了那一句“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的空灵。

2 禅的意象

胡韵在很多诗歌中,将自己的感情都诉之于意象的运用之上,通过意象对诗境进行渲染,使得这些具体化、静态化的意象承载着她的感情,蕴含着丰富的禅意。

上面列举《你我之间》的意象是“鸿沟”,衍生出了人心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心与心的隔阂是多么的可怕的意象,直至心不相随,路怎相伴?,却臻于变化之美。

另外,胡韵还喜欢借助“古月”“流水”的意象,来抒发“寂寞”、“哀意”,以及爱的空灵美丽,营造出一种空灵辽阔的禅境。例如《悠悠愁点点忧》:

“落笔一厥情思∕诉点点愁∕平铺一席卷轴∕道滴滴忧∕恒古的月∕浅浅印染流水∕遥远的曲∕轻轻入耳琴音∕蜀道难∕难比上天∕情深远∕深若海阔∕身虽远心却近∕只因是你是我∕只道此情难寻∕惟愿这番情谊终不断∕后记曰∕余愿足矣”!

诗中的“落笔一厥情思∕诉点点愁∕平铺一席卷轴∕道滴滴忧∕恒古的月∕浅浅印染流水∕遥远的曲∕轻轻入耳琴音”,可谓是画龙点睛,给曾经的爱情做出一种最终的结论,爱情就是这样缓缓地从色彩斑驳的热恋变成单调苍白的回忆,这也是诗人对爱情的参透和领悟而得出的结论。

世上所有的感情其实都没有结果,有的只是过程而已,而最终的回忆也不过就是由这过程而决定的。正是诗人这种透彻的爱情观使得她无意中能够作出这样并不是为禅而作的禅诗。

“琴音”在你耳中已不是原本,禅宗里的“是”与“不是”皆是同一,这种物我两忘的虚幻之境,就是心灵直觉的顿悟,是超越分别思量的境界。自性的超越性之一是身心脱落,即脱却身心的一切烦恼妄想,而跃入真空无我的自由。这意味着诗人在用般若空观遣荡一切之后,无有挂碍的心灵已经和明彻自然的万物冥合为一,在此期间对爱情的“悟”也能“明心见性”。

诗人因感于物而浮想联翩,沉思默想,徘徊于宇宙万物之间。“写形传神,既是随物宛转,遣词用语,又必须结合自己的思致而细心琢磨。所强调的也是作家的主观精神与客观物境的契合交融。”

又如《静夜说情殇》:

“深夜静无声∕独见晚风拂柳∕冰凉袭单衣∕寒意渗入骨∕徒添丝许寞落惆怅∕唯增几多悲伤忧愁∕古禅女∕落残笔∕泼墨染白卷∕挥毫诗一曲∕浅言道深情∕淡迹诉浓意∕含泪低语质问寂空∕今生缘怎会如此薄∕不管爱恋犹似大海那般深∕不论情意佛如高山这般重∕哪怕你我十指再紧扣∕终难相守度今世秋∕情难了心难甘∕怒吟为何为何∕轻轻唤∕郎君啊∕妾之念∕你明麽∕妾之恋∕你知否”?

诗人在此表白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在深冬寒冷的夜晚,顺从自然,忘却自我的存在,同晚风寒意化作一起,自由自在,与万物融为一体,可是诗人深夜只为追寻曾经的爱意。

胡韵的这些诗中流露出的禅趣具有一种充满生命力的蓬勃生机,是一种体悟自我内心与外界物象相和谐、相统一的空旷与超脱。没有尘世的烦琐烟云,没有人间的喧嚣烦躁,给人一种灵动和谐的幽美。这种追求空寂境界的禅趣在胡韵诗中是屡见不鲜的。

禅本是静虑、止观的意思,强调心灵的参悟,它的最高境界乃是“空”,让人追求心无挂碍的灵魂空悟诗与禅结合,自有新境界出现,即心与物交融而使美的情感与物象合一。

“花”也是胡韵爱情诗中一个出现得非常频繁的意象,如《情痴绝唱》:

“今日此门中,孤声轻诵语;

晨露细细润,朵朵新芽生;

蝶恋花之美,展翅轻舞飞;

花却眷清风;羞面微曳摇;

尽谢终有期,最是缠绵时;

风过残瓣凋,蝶儿双双归;

情爱似流水,抽刀斩不断;

举杯望消愁,岂知愁更愁;

凝眸故作坚,含泪问苍天;

无缘何相聚?有缘别离

此情怎堪言,难舍亦难留;

相思泪潺潺,何解肠寸结;

一朝话离别,再见遥无期;

尘缘止于此,痴心了了空;

窗寒入悲秋,落花已成冢;

天涯两茫茫,生死相决绝!”

胡韵笔下的“花”都有一种“花开花落”、“自生自灭”的宿命感和轮回观。她的“花”都是“自然的,生生不息的,有缘分的,天定的”。从作者本身来看,这正是一种自我内心的抒情言志,是自我生存状态的写照。她本身就有一种刻骨的宿命观,如“了了空”、“尘缘”、“来世”等等的词语常常出现在她的诗歌里面。

她的诗歌中融汇了佛教之观念,显现出灵动之美,非常平淡,非常自然;没有目的,没有意识。诗人的宁静淡泊的心情,大都借助于平凡的景物形象表达,而非直接抒发。正因此,这些诗歌便显得不激切、不怒张,既蕴藉含蓄,又冲和平淡,那情绪,淡到似乎令人觉察不到。而这些诗的平淡,又都有着悠远的韵味,也因为这种禅意的融入,使得诗歌理性与悟性并重,哲理与诗情圆通,生动地再现了禅诗独到的哲学意蕴和美学品质。

二 关于生命

生有涯而死无涯,以有限的生命去迫逐无限的时光,人就如同“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难免会产生浮生若的感觉,而胡韵的一些诗便抒写了这种感受。面对一段逝去的感情,诗人内心的激情喷涌,悸动不已,但她也十分平淡地看待这场人生的绝别,该走就走,该完就完,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这过程的基调便是“爱”与“美”。

看这首《愁怨深深》:

江南迷离,古镇水墨凄凄;

落笔一丝幽兰,难描缱绻柔情;

轻扶那张古琴,竟无韵味旋律;

情随风儿飘散,心若花儿凋零;

悲拾一地残花,痛葬满腔愁思;

淡淡墨迹,浅浅情句;

不成诗,难阙词;

独效仿红楼黛玉女,

终把情殇凝做泪珠儿,化作那叫做相思的雨;

倾洒向你的天地,侵染予你的心底;

颗颗滴落你身,点点飘洒近你眉目里;

手轻拭,痕无踪;

绝别离。

旋转摇曳的绝美舞姿难留,

晶莹剔透﹑绚丽夺目的五彩之光宓若影幻;

终乃竹篮之水,皆是空。

生命虽,绝美意境尽显,

缘分虽浅,情恋却付至深;

你转身之间,此生就已决断;

你说的再见,乃是再也不见!

诗人在这里,把我们带入一个禅意流溢的境界当中,“旋转摇曳的绝美舞姿难留∕晶莹剔透∕绚丽夺目的五彩之光宓若影幻∕终乃竹篮之水∕皆是空”,这一句在字面上仅是描写了“绝美舞姿、五彩之光摇曳与绚丽的场景”,但实际上它是极具禅意的。这旋转摇曳的绝美舞姿或许可以理解为人生的必然,人生的某种仿佛宿命的性质,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人自身生命力的某种不由自主的冲动和创造。

从意象上面来看,晶莹剔透﹑绚丽夺目的五彩之光宓若影幻,本身就已经很具有禅味了,生命的开始与结束都不是我们所能主宰的,并且是必然的,没有那个人的生命是永恒的,一个生命的结束或许正是另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这是一种宿命的、轮回的观点。

再者,诗人在这里说的光其实也并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用来照明的灯光,而是禅灯。灯,是佛教中一个文化内蕴深厚的意象。禅灯可以是你的生命之眼,携你去承担现在的“应然”。在禅的典籍里,无处不在传述光明的心灯,照亮人生的光明面。而当我们处于这种“灯光”的照临时,人自身的行为,实际上具有着某种不由自主之感,不管这个“灯光”是否缤纷。这样深刻隽永的意味,胡韵实际上并没有直接地告诉我们,而仅仅通过一个精妙的意象或场景就不留痕迹地表现了出来。而我们便在这一有限的短暂的观照中,悟出了人生、爱情的某种隽永的意味。

这些便是胡韵的禅诗不同于其他诗人的禅诗的地方,比起目前在文坛占主流的其它作者的禅诗来说,胡韵的诗作更平和自然、更空旷辽远,诗思优美,禅味也表现得不露痕迹。

然而诗人对于人生并不是悲观的,而只是用一种看破红尘的顿悟透彻的心理来看待这世间万物,于是在诗人的意识中,至关重要的是追求生命的美满与融洽。诗人以自己的兰质慧心感悟着生命,表达出单纯而又深邃的意趣,用平凡的内心将过去、现在与未来贯通,从而体验生命中真正的喜悦与愁苦、激荡与平静,我想,也只有这样的心境才能真正的《烟云参禅》吧。

释一尘

癸巳年初作於古都韵墨轩

(释一尘简介:原名刘忠涛,号悟道青云,男,汉族,1985年11月20日出生,陕西安康人,中国民盟盟员。中国法学会会员,中国诗词学会组织联络部部长。资深文化艺术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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