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孩子

秋天的深夜总让人感到有些凉意，特别是当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凉意更甚，又或许，小孩子会更经不起这秋夜的凉意罢。

环绕耳边的只有机器持续不断的“隆隆”的声音，旁边是陈村大道，偶尔会添点汽车疾驰而过的“嗖”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其他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了。经过白天一天的折腾，我的心终于能在这秋天的深夜里找回一点久违的平静了，不用像白天一样假装各种表情去应对各类人的言语。至少，我的脸可以不用表情；至少，我可以不说话；至少，我能宁静地去感受这深夜里的秋凉。

我坐在一张长板凳上，旁边一盏路灯，橘黄的灯辉只能照到我的腰部以下，于是，我的眼睛可以躲在黑暗里偷看着秋夜下的一切，害怕被秋夜里的任何东西发现。可是，我却不知道害怕什么，正如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害怕地躲着父母一样，又或许，我确实是个小孩子罢！

我一边在秋夜里躲着，一边深沉地胡思乱想。我很想向道边的树木大声质问：我真的是小孩子么？世上真的有如此深沉的小孩子么？

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除了上学便是玩耍，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笑的是，那时小孩子的我却从没想过自己是一个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忽然有种想法，自己快点长高长大，这样就不用被比自己大的人欺负了。直到有一天，我参加了一种叫“成人宣誓”的活动，从此，我便以为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于是乎，当我抽了几年烟，看见一些小孩子叼着烟，嘴上的烟翘得比鼻子还高的时候，我嗤之一笑：唉，小孩子！当我看见一些小孩子为了买一辆四驱车而偷铁锅的时候，我嗤之一笑：唉，小孩子！当我看见一些小孩子为了玩而对学习不理不睬的时候，我嗤之一笑：唉，小孩子！终于，我上大学了，长辈们给我递烟斟酒了：“来！抽！干！”这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终于，我工作了，当我领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我更加坚信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直到有一天，有人对我说：“你真是一个小孩子！”我如梦初醒……

秋夜的凉化作了寒，我用双手卷曲着抱着自己的身体，把双腿往路灯照不到的暗里挪，就是双腿我也不想让秋夜发现。我感到自己是个无助的小孩子，不是么？何故连树木对我的质问都不理不睬呢？大概是小孩子的屁话不值得去费神罢！

都说永远做个小孩子好啊，无忧无虑！可是，我却不愿做个有忧有虑的小孩子啊！我想逃，于是乎，我想做一片绿叶，却是落叶眼中的小叶子；我想做一粒沙子，却是石头眼中的小沙子；我想做一只鸭子，却是老鹰眼中的小鸭子；就做一滴水吧，却也是海洋眼中的小水滴……我竟无处可逃！

我把自己寒冷的身躯藏在暗里，不敢声张，秋夜下的一切似乎都长有一双严厉的眼睛，无数恶狠狠的目光直逼着暗里的我！我感到一种黑洞般强大的力量向我逼近！啊啊！我承认自己是个小孩子了，还不行么！

我的心不再是平静的了，烦躁得如暴雨下无洞藏身的蚂蚁一般。我知道，无论你多大，在父母眼中，在生在你前面的人的眼中，你到底还不是小孩子一个么！于是乎，我想到了一个使自己不是小孩子的办法：要么自己不存在了；要么自己足够老了，老到身边没有比自己年长的人了。

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了些许白蕴，烦人的白天开始来临了。呵呵，望着天空的尽头，我唯有苦笑，当我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是个小孩子，可笑！当我以为自己不再是小孩子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仍是一个小孩子，可笑！更可笑的是，当我垂垂老矣，日落西山，老到身边再也没有比我年长的人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终于不再是小孩子了，却听到旁边一个小孩子在说：“跟老人家说话要像哄小孩子一样的……”

二零零九年十月二十六日深夜陈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