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壮举（原创）

凡人壮举

闫会作

我有每天早起晨跑的习惯。几十年来，无论在那里晨跑，无论我起的多早，总能遇到拾荒的人们。他们黎明即起，或拉着车子，或身背袋子，手里拿着一个铁钩子，游走于小区、街道边的垃圾池、垃圾筒之间，在昏暗的路灯下，在成堆的垃圾中，将纸箱、矿泉水瓶、塑料品、泡沫，以及铁丝钢筋等等，一一挑拣出来，分门别类地归整好。待到天色大亮大家上班时，他们已经结束了一天中最繁忙的黄金时段。他们必须趁早，否则各处的垃圾就被拉走，倒到市郊很远的垃圾场。我常常感叹，这些平凡到连一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的人们，却是城市真正的净化者。他们很普遍，每一座城市、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他们很勤奋，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地捡拾分类着无处不在的垃圾废品；他们很平凡，平凡到都有点卑微，以致很多人都不正眼看他们一眼，他们衣着不鲜亮甚至有点脏旧，但他们却做着净化城市、净化环境、净化地球的大事。他们身份平凡，但他们的举动却不凡，破解着世界性难题——垃圾处理；

他们不知道世界气候大会，他们不知道《京都议定书》、《巴黎协定》，他们不懂温室效应、减排、尾气、污染、雾霾等等，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所面临的日益严重的困境，他们更不知道有人到处倡议要环保、低碳、绿色。但他们每天勤勤恳恳做的正是那些高大上口号所呼吁的具体行动，是世界竭力呼唤的，却一直达不成共识的壮举。

环境问题确实是当下人类面临的诸多重大困境之一，解决好这类问题无疑是世界性的壮举。多少大人物为此奔忙，又有多少人因此成名立万。从联合国到各国政府，从名目繁多的专门机构到各类民间公益组织、环保人士，研究讨论、协调磋商、奔走呼吁，行动起来，保护环境。我们在各类媒体上时常能看到，在世界各地，在一年四季，总有一些穿着西装、坐着飞机豪车、吹着空调的人，拿着纳税人的血汗钱，冬不受冻，夏不历暑地在恒温环境中，不厌其烦、反反复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地讨论研究应对气候变化问题，寻找减排、治理污染、处理垃圾等良策，直谈得黑发变白发、白发成秃顶。如此一代接一代耗费了不少财力物力和精力，却总是收效甚微。从1968年欧洲议会理事会提出《控制大气污染原则宣言》到1992年联合国《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1997年《京都议定书》，再到2015年《巴黎协定》，近半个世纪的沟通、协调、谈判，不要说有什么具体办法，连一纸协议都形不成，只能眼看着极端气候状况日益增多，环境污染愈发严重。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形成了一纸协议，先不说世界各国愿不愿落实、能不能落实，（世界各个国家国情各异、条件不同、利益诉求复杂，对协议的落实有的是能力不够，落实不了；有的是利益所在，不愿落实；有的坐等观望，消极应付），签字的墨迹还没有干，就有大国耍横不干了，退出了协议。嘴上说是事关人类命运的大事，可到了行动上，却仍在玩弯弯绕。有只说不干的，有说的多干的少的，还有不干好事专干坏事的。大人物还在乐此不疲地奔走谈判呼吁。这让我想起了《洛杉矶雾霾启示录》中说的：我们花了35年消除烟雾，其中30年对抗政客，5年治理烟雾本身。回过头来再看看那些卑微的拾荒者，他们不坐飞机、不吹空调、不坐在豪车，也从不夸夸其谈，更不管有没有一纸协议，只是默默地、实实在在地努力做着垃圾分类、变废为宝、净化环境的事情。

由此可见，世间的人有大人物和凡人之别，世间的事似乎没有大事与小事之分。有人说治国平天下是大事，柴米油盐是琐事，但没有人做柴米油盐的事，做大事的人岂不都饿死了吗？有人整天追求诗和远方，羞于面对现实中的苟且，殊不知摆平眼前的苟且其实就是通向诗和远方的必经之路。纵使你有钟鸣鼎食、锦衣貂裘的环境和条件，但也得有人给你端上桌、做成衣。那怕是要去显摆，还不得有芸芸众生去捧场，否则显给谁看？何况古人早就讲了“天下大事必做于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可见小事做好了都能成就大事，而所有的大事要做成，都需要数不清的凡人，做好无数的小事来铺就通向成功的大道。大人大事的光芒，是无数凡人小事的荧光构成的。

凡人小事燃起的不息的人间烟火，是最美好的世间景象，是人类生生不息的原动力。凡人安分、勤奋、踏实的努力，把人类一个又一个宏愿蓝图变成了现实，推动历史的前进。没有普通大众的认同和努力，社会的变革和历史的前进就失去了最根本的动力源泉。由此可见，没有凡人就没有伟人，也没有所谓的大人物和成功人士。凡人小事如同浩瀚天空的灿烂星辰，盛宴佳肴中的调料一样，虽微不足道却不可或缺，没有了灿烂的星辰，天空就成了死寂的黑洞，少了调料所有的盛宴都会索然无味。春秋时，宋郑两国交战，郑国统帅华元为鼓舞士气，战前为将士们加餐——炖羊肉汤，当所有将士吃肉喝汤时，唯独华元的车夫在喝凉水。结果战事刚开，华元就被自己的车夫直接拉给宋军当了俘虏。凡人的不平导致了统帅被俘，顷刻惨败。而陈胜、吴广一个长工、一个贫农，在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疑问后的冒死一搏，立马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凡人的俗念和举动，照样成为壮举。何况谁也不是天生的尊贵，许多大人物、成功人士也都是凡人逆袭而成。而大人物一夜之间落魄成凡人甚至小丑的也层出不穷，不胜枚举。所有的不同凡响都是无数凡人小事汇集而成的。所以，尊重和善待凡人小事是文明社会的标志，也是素质品德的体现，更是成就大事壮举的前提。

我等凡人也不必妄自菲薄，更没有理由盲目膜拜任何所谓的大人物、成功人士。有道是野百合也有春天，更何况“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人间的春天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凡人装点出来的，世上的神坛也都是凡人用善良、虔诚和勤奋，甚至是骨肉搭建起来的。凡夫俗子用辛勤种粮养畜、做工制器、生儿育女，看似寻常俗事，却是支撑人类繁衍生息的大业；普通工人们以才智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谁能说打通不是人类通向未来的通途、架起的不是通向理想彼岸的桥梁；工匠们用真诚的心血，镌刻成高大庄严的神像，仅为自己和世间塑造了匍匐膜拜的对象，而鲜有得到保佑而改变生活及命运者。还是国际歌里说的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求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个人的梦想、家庭的梦想、国家的梦想、民族的梦想，既等不来，也不能靠别人施舍，靠的是凡人大众、心无旁骛，锲而不舍地奋斗。一滴水微不足道，汇成大江大海就能载舟覆舟；一根丝线弱不禁风，无数丝线拧成粗绳，就能拖动历史的巨轮前进。凡人小事是汇聚波澜壮阔的时代浪潮的浪花。

人人都欣赏高速奔驰的高铁动车，没有人注意那些垫起路基支撑铁轨的普普通通的石子。人们多关注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鲜有人关注历史洪流下的凡人小事。然而凡人小事正是垫基的碎石，是汇成时代力量的源泉。纵观历史，那一次历史巨变的转弯处，少得了凡人的舍身探索与推动呢！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毛泽东主席的话是真理。

凡人不凡，事皆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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