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走失旧梦犹在

2018-02-13 16:51 | 作者:艳阳天 | 散文吧首发

克勤说开头的话:

时光倥偬,转眼就过了几十年。年关将近,小时候办年、过年记忆又浮现眼前。一口气把这些记了下来,一来对自己是个安慰,二来也与有同样情结的亲们分享。仅此而已。

(2018、2、2)

岁月走失,旧犹在之一——烫豆丝

(克勤)

过了腊八就是年,是说过年进入倒计时,要开始办年了。首先就是烫豆丝。

豆丝是大米(最好是早谷米)、小麦、绿豆(或黄豆)混合的制成品。它方便实惠,过年间,人来客往多,煮饭炒菜费时费力,而用汤水下豆丝,加入一两溜糍粑,立等可取。而且,汤汤水水一大碗,端在客人面前热气腾腾,又体面又大气。对于我们这里的人来说,豆丝就如现时的方便面,但比它温暖,有人情味;与东北人饺子,华北人爱面条,陕西人爱花馍一样,是过年的必备,是我们的最爱。

烫豆丝有洗、浸、磨、忙碌与开心烫、晾、卷、切、晒、贮等八九道工序。从原料到成品晒干,必须一气呵成,所以要选择在有三天以上连续晴天来做。由于用的人手较多,往往要把准媳妇、准女婿和邻居叔伯请来帮忙。

午饭后,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姑娘小媳妇们,把米、麦、豆,及桶、盆、囤等都搬到井台上来。穿红着绿的小伢们,端着小凳、水勺等小家什,屁颠屁颠跟在大人脚跟,也来了。顿时井台上满是忙碌与欢笑。大人边做边聊,谁家的新姑爷上门了,谁家的姑娘去准婆家过路了,哪个女人把老公骂了,哪个男人给堂客买新衣了。话题所及,漫无边际,笑语与嗔骂,随着井水哗哗流淌。

经一浸泡,第二天一早就开始磨浆。一盤大石磨,下面接浆是用大囤子。推磨一般是一对新婚小夫妻或刚过门不久的小恋人。主推者双手掌磨架,副推在一侧单手助力,与北方驾车时辕马和拉套的差不多。在一推一拉中,两人有意或无意地触下手、碰下臂,莞尔一笑。有时女孩又突然嗔怒了,假言不干了。在磨边喂料的嫂子或婶娘,先做样子劝一回,后又调侃、打趣几句,女孩扑哧一笑,大磨又吱吱呀呀转起来。磨儿一圈一圈款款转,料子一勺一勺徐徐送,米浆一条一条汩汩淌,人、磨、浆浑然一体,和谐成趣,一天推下来,只有开心不言累。

摊烫豆丝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须得三个人才能完成。摊烫的人,一般是年富力强者,站在一灶两锅的后头,系好抺腰,撸起袖子,先用篾刷子沾上油水(油和水的混合液),往锅里点两点,又在锅里涮两涮,或者用花板油在热锅上擦几擦,再用经过打磨的大蚌壳舀满米浆,顺锅沿旋一旋,顺手用蚌壳的背把浆子趟几趟,一张锅型的大饼就成了。就在大饼即将成型时,他或她一声“起”,灶下烧火的人,应声把火挑大——烫豆丝必得烧稻草把子,这种把子起火快,燃烧——嘭地一燎,又赶快压灭。就在这一燎一灭中,一张焦而不糊、熟而不烂的大饼就烫好了。揭开锅盖,软软的、淀粉的烤香味立马弥漫开来。早已端筛子站在一边侍候的人,举过筛子,摊烫人揭起大饼,往筛子上一旋,他或她举起就送到外面早已备好的篾栈或晒垫上晾干。张张大饼排排列列,宛如蒙胧中好看的睡莲。

在切之前,要把大饼卷好,成堆放在切手面前。讲究的人家,有专用的切凳,比条凳要结实厚重。这个活儿是年轻人争雄斗胜的好机会。比速度,比均匀,比安全。敢比的本身就有两刷子,更何况,一些准媳妇、准女婿,细姑小叔们就在一旁或观阵助威,或吹毛求疵,切手们个个都憋足了劲,哪个肯输!这场面的紧张和愉快,是可想而知的。切下来的丝丝缕缕就是真正的豆丝了。

做到这个程序上,一般到了小半夜,接下来该吃夜宵——炒鲜豆丝尝新了。五花肉是早就买好的,青蒜苗、白菜苔是自己菜园的。主妇把五花肉煸炒出油,放进姜丝蒜苗爆炒出香,再将留下未切的大饼撕成小片片,倒进锅里翻匀,淋上新榨的麻油,香喷喷的炒豆丝就好了。尝过了干炒,还要喝一碗白菜苔下豆丝。清清汤汤,热热呼呼的一碗捧在手上,一天的辛劳,早已变成了甘甜的享受。

晒豆丝也是有讲究的。最好是一天晒干。反复收晒,容易折断细碎,长相不美观,待客也欠体面。晒豆丝最好用竹条、芦杆做的晒栈,它可以向阳透风,蔑垫晒箕也行。在烫豆丝的季节,湾头稻场上,晒栈排排,好似如今的光伏电站,蔚为壮观。

现今世道不同。做豆丝用上了磨浆机、电烤锅、切丝机、烘干箱。豆丝在市场也能买到。豆丝还是那个豆丝,但少了些味道。有时还怕它掺了杂物和这个剂那个剂,所以吃的兴味大减。

(2018、2、2)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