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水的孩子

夏天来了，天气热了。下午四点后，太阳还自猛烈。奇怪的是，天越热，到篮球场打球的人越多。

久不运动的我，终于忍不住，穿上短衣短裤，运动鞋，来到场边。

看看那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再审视下微微发福的身躯，摸着凸出的肚子，不由暗自感慨：岁月不饶人咯。想想当年，自己血气方刚，奔跑跳跃，亦如他们样敏捷。

好汉不言当年勇，我审时度势，找了个稍微弱点的场子，混入期间。

对抗其实并不激烈，然我这笨重的身子，拖累了原本还算得上灵敏的步子。不大会，已自气喘咻咻，不堪其累了。咬牙坚持到终场时，已然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挪步到树阴下，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汗如雨下，喘气如牛。

所幸，虽然天气炎热，但是，偶然也有微风吹拂，可聊以解暑。坐久了，汗气稍微平缓下来，接而觉得口干舌燥。不觉自嘲：真的是人老毛病多。可是我知道球场这一片，是没有商店的。正无可奈何时，抬头四顾，不经意间，发现不远处的树下，居然有个卖水的，不由喜出望外。

急忙趋步过去。卖水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埋头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泡沫箱子，里面放着十多瓶水。我有点意外，然而，口渴难耐中，无心细想。把唯一带来的一张二十元的钞票递过去，对他说：“来瓶水。”他抬头把水举给我，将钱接过去，然后低头掏口袋找零钱。我突然感觉，这张脸有点熟悉，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来。喝着水，带着疑问，我看着他。似乎口袋里钱不够，他手忙脚乱的翻着。当把所有口袋都翻遍了，点数完钞票后，他终于再一次抬头向着我说：“对不起，叔叔，不够钱找你。”清秀的脸庞同时绯红了，显得很局促。我正想问他差多少时，他却接着说：“叔叔你等会好吗？我这就回去拿。”不待我回答，他又紧跟着说：“我家不远的，就在那。”说完他用手指着身后的一个地方。那里没有房子，我有点纳闷。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原来他所指的，即是防空洞。

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地下洞天”。其实，洞已经封了，唯余下洞口的一点空间，做了两间房，总面积不过十来平米。印象中，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孩子，住在其中。且还开着一个小小的理发店。算算住的年头，该有七到八年了吧。难怪这么眼熟，那个总在洞口边玩耍的孩子，原来就是他。

我在默想间，孩子以为我不同意，带着不安望着我说：“行吗？叔叔。”我回过神来，连忙对他说：“可以，可以。”他如释重负，转身飞跑着去了，不顾他的小摊还在这里。

等待中，我不由陷入遐想中。听人说过，这家人，男的是化工厂的民工，一月千来块钱。而女的，靠理发维持日度。两人就这个孩子。因家境不好，受白眼不少。孩子亦受了牵连，经常在外受委屈。如此，放学后，父母便只让他在家门口玩。虽然清贫，但三人相濡以沫，生活恬静。

不一会，孩子奔跑着过来了。把钱送到我手中，说：“让您久等了，叔叔。”我微笑着，点一点头，走到不远出坐下，观察着他。他带着腼腆，蹲下身去，低头看着水瓶。

球场里，亦有不少如他样大的孩子，在开心的玩耍，不时发出痛快的笑声。他时也忍不住抬头观看，目光里流露出艳羡和渴望，俯首的瞬间，却带着淡淡的哀伤。

日已向暮，畅快淋漓的人们，三三两两的散去。孩子尤自垂首蹲着，显得很孤独。直到他的母亲出来唤他，才扶着箱子回去了。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举目望去，周围是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和喧哗热闹的商街店铺。我不由感慨：有谁会去在意那繁华背后，小小角落间的“地下洞天”；又有谁会去留意那双带着淡淡哀伤的，孩子的眼睛呢？想至此，一种莫名的感伤顷刻将我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