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殇

你见，或不见，春已殇。风起，云低，一声霹雳，故乡的天井，激起一滩圈点的雨滴。倏地变故，撼动了的，不只是凋零在记忆里的那抺红杏，还有这仅剩的半勺温存。陡然新添了，恰如鼓盆而歌般的，是被暴戾撵走的那一分随流水。粗犷的韵律，肆意的舞姿，难以掩饰内心的落寞。凄情如刀。凌乱过后，削去的，是精致的装扮；刻下的，是满身的伤痕。

流水去处，将春之娇躯悄然拈起，葬入这如肤般皲裂的大地，渐行渐远……

远逝的黯然，惜别的淡忧，叛逆的节气，无常的世道，惟有大地承受。干涸过的土地，透过独有的年轮，找回了亘古的记忆，但一切都已徒然。空洞的往夕，荡存于虚无缥缈间。那千万条沟壑，犹如细密的皱纹，掩埋了数不尽的哀怨。唉，苦雨相依的季节，唱衰了夏的期待。

又是一个纠结的五月。北国春意正酣。一次差旅，我踏上了进京的列车，安顿在远郊小城昌平。别致的风景，别样的心情。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迎着晨风夕露，路过春意盎然的果树林，漫步在明十三陵的小路上，偶或抬眼四望，莽莽青山，郁郁葱葱，亲切，自然；头顶一片蓝天，不时飘过几朵溜达的白云，悠然，自得。你何曾见过这般湛蓝的天？这般深邃的蓝？倘在南方的五月，几近罪孽。最悲江汉平原，春之娇情任性地沾满了灰垢，似要装束成羞嗒嗒的少女。就算是扬风的日子，撩起了这神秘的面纱，却也迷蒙了路人的眼晴，难得一睹芳容。再远处，除了毒辣的太阳和受伤的庄稼，依稀可见的，还有躺在河床上的，那只一动不动的洪湖里的龟背。风中，修长的柳枝正忙于献殷勤，可惜，仍然挽不住春。

春之挽歌，如遍地哀鸿，在悲怆中升起。雨水蹂躏过的世界，虽然安抚了南方焦急的干渴，慰藉了荆楚躁动的温热，但也淹没了春色俏丽的身影，吞噬了多情时节的芬芳。可怜的江汉平原，在旱涝成灾的瞬间，提前体会了一度深秋。夜静，雨歇，风轻，蚊独闹。农夫端坐在门槛，干瘪了最后一把闷烟；渔夫出渔在河滩，独守着最后一席苇地。而我，执意于恋旧，错失了残红如潮，来不及道别，春已殇。

足迹，依稀清晰；童年，早已遁隐；青春，徒留尾巴。最后，勾起我们回忆的，也许只剩下乱红飞尽的怅惘。

文:岁月/QQ:629511001/weixin:suiyue_l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