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52条生命

为了52条生命

鄱湖浪人

那一年，县委安排我去千年古城吴城镇任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兼政法书记。怀着对组织上厚望，我被同事们送上去吴城的快艇上，快艇在修河荡起层层波浪，我的心也随着波浪陷入了无尽的思索。从县城去吴城除了一条泥泞的大湖池的草地路外，另外一条就是水路。水路开通了快艇，早中各一班。沿河两岸都是高高的圩堤，过了玗堤堤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水域，这就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

大约一小时后，我们就到了吴城码头。从码头到镇政府是一段麻石板路，到处都是乱乱的石头。可见，古镇昔日的繁荣与喧嚣。到了镇政府，一位一米八的帅哥张开笑脸在大门口迎接我，经介绍原来他就是镇党委黄书记。黄书记是省城农业大学毕业的，先在农委后在县委办给书记当了7年的秘书、副主任。黄书记是个很有文采的书生，材料来得快。在见面会上，黄书记对我说：“热烈欢迎你来，我跟书记汇报时说要派一位年轻的有能力的同志来担任副书记，但不知道是你来。你来之后，分管党群、纪检监察、政法和计生工作，挑大梁，同时蹲点荷溪村。吴城的工作环境能历练你。”

接着，我被安排在镇政府大楼隔壁的废弃的天主教堂楼上住。吴城是江西最早设立天主教堂的。起初是几名刚刚从学校毕业分配来的大学生住，黄书记就把这间最大的房间腾给我住；并安装了电话和电视机。教堂是一栋两层楼的英式建筑，紧挨着我房间的是一颗巨大的古樟树。古樟树的枝叶伸向了镇政府围墙外的街道上。樟树上挂了一口硕大的钟。据说，这口钟是见证古镇兴衰的历史的宝贝，曾经失而复得，有很多人都“惦记着”它。

吴城从古以来以水闻名，三国时的古战场，元末明初陈友谅与朱元璋大战鄱阳十八年，清末曾国藩与太平军在鄱阳湖大战，这一幕幕激烈的厮杀场面犹在眼前。辅佐朱元璋的军师刘伯温来到吴城，在烧饼歌里对吴城有一预言：鄱湖洲、鄱湖洲，五百年前一闹市，五百年后一荒洲。看到吴城满地都是石头子，仿佛昔日繁华的都市景象犹在眼前。在这个弹丸之地，居然有48座会馆。至今保留完好的只有湖南会馆和吉安会馆了。尤其是吴城望湖亭演绎了一段凄婉的“望夫亭的传说”。那个被陈友谅从青楼找来的美丽的才女娄淑贞，被一代又一代人传颂。1939年，望湖亭在日军的轰炸下化为废墟，仅留下4跟钢筋柱子和宰相刘墉题的匾额“西昌大观”；现在的望湖亭是1984年重建的。就在这一年，吴城第一大美女章亚若随父迁到南昌后到赣州。作为新时代的女性，章亚若同进步人士到蒋经国赣州行署请愿，后被蒋经国看中成为其私人秘书，之后，在桂林生下来蒋孝严和蒋孝慈就莫名的离世了。章亚若之死就成了民国时历史之谜了。可见，今天的吴城与昔日的“装不尽的吴城卸不完的汉口”显然大不同了。

吴城镇下辖9个行政村，98年特大洪灾，河东村被移民建镇到吴城街道上，荷溪村就是吴城最大的行政村，有1200人，有荷溪和远霞2个自然村，都是姓叶。与望湖亭隔赣江相望。从吴城至荷溪、吉山、松门和松丰必经望湖亭过渡，渡口是荷溪的，渡船是荷溪村民承包19年的。渡船是一条铁板船，过渡费是每人每次一元。我到荷溪村蹲点，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过渡了多少回。千里赣江和700里修河就在古老的望湖亭下交汇，最后汇入浩淼的鄱阳湖。从此，我就与鄱阳湖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喜欢鄱阳湖的碧波浩淼，更喜欢鄱阳湖的宽敞的胸怀，于是，我的网名就叫“鄱湖浪人”。有网友问我“干嘛叫鄱湖浪人呀？像个日本人的名字。”我说“我生长在鄱阳湖畔，工作在鄱阳湖上，我喜欢鄱阳湖的浩淼和胸怀。我就是鄱阳湖中一点浪花，独来独往。这就是鄱湖浪人的寓意”。

吴城的资源非常丰富，除了天然的水产资源外，还有丰富的草场、矽砂和候鸟资源。古人描写吴城的草场资源和候鸟时有“鄱湖鸟知多少，飞时遮住云和日，落时不见湖边草。”尤其，令人费解的是：在浩淼的鄱阳湖，居然出现了绵亘十几里长的沙山。犹如新疆的罗布泊。荷溪与吉山、松门和松丰四个行政村都是清一色的沙山，特别是矽砂，60年代，政府在松丰村设立了矽砂矿，专供工业用砂，远销上海、南京等地。这样的沙山在吴城也是一大特色。沙山上盛产著名的蔓荆子，所以，吴城也被冠以“世界的蔓荆子在中国，中国的蔓荆子在吴城”的美誉。

2001年9月11日，我带着几个蹲点干部从松门村看了蔓荆子之后，就往荷溪村走，经过梅西湖。梅西湖是坐落在吉山村的一个比较大的湖泊。每年10月下旬至次年3月，这里落满了候鸟。有大雁、白鹤，东方白鹳等。太阳照在荷溪的沙滩上显得越发炎热，草地上到处是成群的水牛和黄牛在吃草，还有几十头羊。听村干部介绍荷溪村一户村民种了一亩地药材。于是，我带领村干部在一户村民田地看看；然后在村部开会与村干部在商量着如何改变荷溪村的农业产业结构？吴城的特色产业非常有名，有大板瓜子、藠头、冬瓜、大蒜、蔓荆子和狗肉。由于当时，艾城镇鹊湖村有很多村民吃野蘑菇中毒死亡，我把这样事情也在会上也做了通报；并要求村干部通知村民不要乱吃野蘑菇。

就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荷溪村也发生了“9.11”事件。深夜12：30，天气晴朗，繁星点点。我正在房间看电视时，突然，被吴城镇荷溪村党支部书记叶远勇电话报告：“袁书记，不得了啊！我们村有很多村民买了一些中毒的羊肉吃了，正在中毒发作，请求支援。”我听到后感到非常震惊：“今天，我刚刚在荷溪村给村干部开会做了不乱吃东西的交代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于是，我一边打电话给叶远勇：“你要召集所有的村干部和村医把村部腾出来，挂上电灯，将所有吃了羊肉中毒的村民全部用竹床抬到村部集中抢救，重症者用牛车送过赣江到镇卫生院抢救。”另一边打电话给镇卫生院，正好院长去县城了，是值班医生涂桂林接电话：“涂医生，你立即组织医疗队带上阿托品等药品跟我一同赶赴荷溪村救人”。镇卫生院成立由涂桂林任队长和4名医护人员医疗小分队，范爱红等人挑着药品和医疗器械随我去望湖亭荷溪渡口。此时，船工也已经到位，我们一行上了渡船。

深秋夜晚，鄱阳湖有点凉爽，湖面风比较大，巨浪扑打着船舷。船工驾驶船立即向对岸驶去，浪头打湿了船舷，船很快靠近了对岸。此时有一个村干部带着几个村民来挑药品，并向我报告村民中毒症状：有的口吐白沫并抽筋，有的昏迷不醒，非常危险。我们一行小跑到村庄，只见村民哭喊声乱作一团。进入村部，已有20多张竹床躺满了中毒者。涂医生问我：“袁书记，用哪种药合适？”我说：“既然是中毒，就当是有机磷中毒，阿托品最为有效”。涂桂林也找来了赤脚医生帮忙，经过短暂的商量，决定对中毒者全部注射阿托品。大多数中毒者昏迷不醒，口吐白沫，有的还在抽筋，有的还在大喊大叫；而且不断的有中毒村民被抬来。我组织村民按顺序放好竹床；并告诉大家不要担心，有党委政府的关心和帮助，有良好的医疗药品，中毒村民不会有事的。村干部很快将铁丝把吊针挂成一排排，便于集中观察，此时的村部俨然成了一所野战医院。我安排了配药的、打针的、登记中毒者姓名的、抬中毒者的。不到30分钟，村部放不下了，只好放在村部的走廊上，一统计有52人：有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还有喂奶的3个月婴儿。我纳闷问涂医生：“怎么婴儿也中毒了？”涂医生说：“毒液经过母体的乳汁喂给婴儿，所以婴儿也中毒了”。大约吊针吊完一瓶以后，有的中毒者神情慢慢稳定下来了。我跟涂医生说：“药见效了，就按这个治疗方案，还要加大用药量。”

之后，我详细了解村民的中毒经过：原来头天下午有一新建县铁河乡的村民雷某在本村种田、养鸭，本村叶某家有2只羊经常在他田里吃庄稼，雷某不敢明赶，只好在田里放了老鼠药，把2只羊给毒死了。叶某以死羊为由，向雷某索赔了200元。雷某觉得可惜，就把腐死的羊肉煮熟了挑到村庄去卖，很多村民买了羊肉，用辣椒炒着吃，就中毒了，就发生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我立即打电话给吴城水上公安分局长傅荣喜同志，带上警力去捉捕雷某。捉到雷某后，问他究竟是投了什么毒药？雷某吓得支支唔唔，没有说明白。我打电话给正在县里开会的镇党委黄书记报告情况。黄书记肯定了我们一行做得很好，并要我向大家问候辛苦了；同时他立即向县里分管领导汇报。

突然，村会计叶修谦说远霞组有一些中毒者，要求派医务人员去远霞组。我说：“医务人员人手不够，不能分散，只能集中，只有将远霞组中毒村民送到村部来抢救”。此时有两个村干部说他们自己也吃了中毒的羊肉，也正在发作。我立即叫他们躺下来打针。有的中毒者还在不停的呕吐。我说吐出来就好了，你们要不停地抠嘴巴，让毒汁呕吐出来。抢救工作正在紧张有序的进行。

天亮了，大约10点左右，黄阳生书记、陈光来副县长、县人民医院内科主任雷兆文等专家来了。专家组当了解我们的治疗方案时，高度肯定我们的治疗方案对头；并且要中毒者不停地灌水洗胃，这样效果最好，也可以缓解中毒症状。我们还是按照既定的方案治疗，并且不停地给中毒者灌水洗胃。接连四天四夜打吊针，中毒的村民渐渐恢复了神智；有的还可以下床走路，到压水井旁抠嘴巴，尽力让自己多呕吐出来。这时，涂医生跟我说：“袁书记，药没有了，又垫付了很多钱，医院不发药”。涂医生正在为难时，我立即打电话给卫生院长王玉龙：“玉龙啊，一定要先供药，不能断药，钱的事由我来想办法”。事后，我以镇村两级的名义向县民政局打报告，并带2名村干部去找民政局长朱克生同志。朱克生就说：“放心吧！等民政救济来了，我会给你们解决医药费的”。全体村民由衷地感谢党委政府，感谢我率医疗队第一时间赶到村里，全力以赴抢救生命，创造了无一人死亡的奇迹！村民见我就说：“共产党真好！袁书记真好！没有袁书记，那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