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8

又是新的一个学期，又是一个开学典礼。草长年复年，花开有几天？校园的枫树越发的样苍劲挺拔，器宇轩昂。空气还是那样清新，白云还是那样出尘，张易坐在人群中，却觉得自己更加沉默孤单了。因为他觉得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是那样的无聊，老师的讲解是那样索味。今天学校搞文艺活动，张易坐在人群中看着上面那娴熟而虚假的表演，感到无聊极了。表演得太完美了，太谙世道了，让他提不起一丝兴趣看，如今，除了学习，恐怕没有什么能吸引他了。

“大家好，我叫蓝小羽，我为大家唱一首《丁香花》。”忽然间台上一个甜美而宁静的声音吸引了张易的注意。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孩身穿一件蓝色的长裙，发如墨画，面如海棠。她的声音是那样甜美和平静，仿佛深山里的鸟鸣，娟娟流动的溪水，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首永恒的歌曲。却又那样的生涩、真诚，仿佛不谙世情。张易是完全的失神了，他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这一眼，仿佛经过千百世的结缘才换来的。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台上的表演太过僵硬，太过生涩。蓝衣少女低着头走下了台，没有一脸笑颜，默默的坐在台下位置上蹙着眉发呆。张易甚至没看见她从台上走下，因为他的眼睛从没离开过她的面容。此刻从侧面看去，秋风卷起她的发丝，漂浮在如玉的耳际。只见蓝衣少女蹙着眉，一脸失落，张易看到，她的眼里仿佛装着千万星辰。蓝蓝的衣裙在夕阳下染上了薄薄的金色，像是碧海波涛，在蓝天下荡漾着。好美，好美啊！张易不禁痴了、醉了。秋风像是一把刀，

把她这幅蹙眉的神情深深的刻在了张易的心上。此刻，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停留。但是，他相信，就算十年，二十年，甚至这一生都忘不了这副蹙眉而落寞的神情，是多么的绝美！

张易不知道典礼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是直到她的身影消逝在人群中，他仍在引领而望。心里怦怦怦的跳个不停，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下午张易脑海里都是蓝小羽的神情，走路，走神！看书，走神！煮饭，走神！上厕所，走神！晚上张易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想着那副蹙眉的神情，那个蓝色的身影，幻想着在哪里跟她相遇。张易看了看闹钟，已经凌晨一点过了，还是睡意全无，“我是怎么了！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怎么睡不着？”张易在心里嘶吼，他很懊恼，他

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睡不着，明天还有课呢。

“嘟嘟嘟”张易迷糊的关了闹钟，刚睡着就被吵醒了。“喂，起来了，上课了”张默奇怪张易平时都是晚上学到十一点，早上六点就起床了，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死。第一次闹铃响了毫无反应，他调了第二次，现在还是这么模糊。难道昨晚跟周公他女儿幽会去了？张默心里不禁想到。张易睁开眼却见张默已经洗刷完毕，书包都背上了，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啊，你先走吧，我后面来。”张易含糊的说道，说完像一条懒猪从床上爬起。“好吧，你别迟到了啊。”张默说完

走了。张易见时间不多了，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充分发挥这么多年的洗刷经验，几下洗完脸刷完牙，头发都来不及梳就抱着书本往学校冲去。到了教室还是迟到了，张易可是很少迟到的，他狼狈的进了教室坐下。这时齐名这小子小声对王啃生说道，“你看这小子昨晚是不是倩女幽魂去了？”声音虽小，却是全班都能听见，顿时班上就发出了几个哄笑。王啃生以更小的声音说道：“不，我看是找西门庆论道去了。”“哈哈哈哈”两个人就在那时而淫笑，时而又忍住。王啃生声音虽小，前面几个却都听见了。秦霜听见了，不由对两个人怒瞪几眼。

范音今天很不爽，昨晚老婆又跟他大吵了一架。吵架也就罢了，还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抓

痕，使他形象大损。看张易这副蓬头散发的模样，心里来气，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像话了，古风不存啊！于是吼道，“不要吵，上课呢！”他这狮子吼的功夫一发，班上顿时惊若寒蝉。张易今天很困，他才不管这些。强打精神听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恍惚间范音用粉笔扔了他一下，他抬起头努力睁着眼，一会儿又睡着了，接着又有人推了他一下，他一个机灵醒来，听了一会儿又睡着了。“啪！”的一声，张易顿时被惊醒。抬头看，只见范音手拍着桌子，正对他怒目而视。“张易，你觉得你很了不起吗？”张易顿时睡意全无，他不知道范老师为何这般呵斥他。但是看他这副模样，不仅仅是为他好，而是真的怒了。什么意思呢？张易脑子里瞬间领悟，对了，是受够了的意思！张易看着范音怒目的神情，不禁呆住了。不是被他吓住了。而是忽然间张易觉得他一直尊敬的、亲切的范老师是如此的陌生，也许从这一刻起，他内心会继续敬佩这位与众不同的语文老师，却再也不会有亲切感了。他幡然间有种悔悟，不错，我张易对待同学确实真诚，但是在老师面前，我好想过于矫情、骄傲了！我跟几年前的申羽有何区别？

张易自从搬房后，很少跟齐名他们待在一起了。经此后更是变得独来独往，寡言少语。就算不得不说，多的是无心的敷衍。齐名他们感到张易发生了变化，以前还会幽默的开玩笑，现在不是直语伤人，就是敷衍了事。叫他出去玩，也推脱不去。一个人关在屋里死读书，读死书。张易以前读书用功，虽然累，可是一上床就睡着了，很少失眠。可是现在他常常失眠，他想停止幻想，却是怎么也挥不去那副落寞的神情，让他苦恼不已。

不知从何时起，他习惯了一个人在一个没人的地方，静静的看着、想着。一个周末的下午，张易正漫不经心的在学校里的枫树下走着，清风一吹，零散的枫叶满天飞。张易捡起一张枫叶，浓浓的黄，像是染尽了夕阳。忽然间一道蓝色的身影迎面走来。人未到，香已觉。当张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脑海里“翁”的一声，天啊！她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蓝衣黑发，面如海棠，此刻仿佛从画中走来。张易感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那么一瞬间，时光仿佛停留了。就这么短暂的瞬间，张易低下头，没有勇气看自己心中的人。可是又舍不得错过这么美妙、珍贵的瞬间不去睹她的芳容。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她，却见她也在微笑着望着他。

张易张了张嘴唇，想跟她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勇气，那么一瞬间，佳人已去。张易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因为怕对方发现。等他回头时，已是芳踪全无，唯冷风徐徐，枫叶飘零。张易在那足足站了二十多分钟，脑海里千万念头像潮水般起起落落。“她对我笑？她认识我吗？对，一定认识，我成绩这么好。”张易一个人念道，“啊，我呸，认识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成绩？在人家面前粪土一堆！你有什么配的上人家的？”他时而自恋，时而懊恼，时而自卑。真是，情到痴时人亦狂！

光阴似箭，一晃中考就结束了。大部分学生考完后都要多待几天，每个人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珍惜着这人生最美丽的时分，张易也不列外。他还有一件心事未了，他还有一个人放不下。他犹豫着要不要向对方表露自己的爱，表露吧，他不想对方知晓是自己。不表露吧，将这一份爱藏在心中，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他张易知，实在不甘心。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从没有停止对她的思念，如今一别，天涯海角，说不定就是诀别。想到此处，张易再无犹豫，提笔写下：

“小羽，请允许我这么叫你。也许，对于你来说，我们素昧平生。但是你的一颦一笑，却早已刻在了我的心上。以前，我自认为世间最美的莫过于自然风景，我想留住它们，因此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可是，遇见了你之后，我才知道我错了，错得很离谱。你才是世间最美的风景！在你想不到的地方，我思念着你，每时每刻，期盼与你相见。往昔，看山看水，虽然无限惆怅，至少我还认为和它们同处一个世界。可是，你让我认识到，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站在另一个世界

奢望着你这里的美丽。你，让我学会了自卑，让我染上了失眠。我才疏学浅，实在找不到词语形容你的美丽，只能在这里倾述我的一片倾慕之情。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五彩冰纷的初中生涯中唯一朝思暮想的人。祝你，永远快乐、美丽！”

写完信，张易并没有把自己的姓名写上去，而是署名“爱你的人”，他没有勇气，更不想玷污了心中这一份美。虽然信中没有一个爱字，却蕴藏了他无限的爱。张易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才难得的笑了笑，心想终于完成一个心愿了。

蓝小羽的家在镇上开了个店，每逢赶集生意很好，此刻张易一脸正气的假装挑着商品，眼神偶尔看向蓝小羽。她还是一身蓝衣，仿佛从未改变，落寞的神情一如往昔。是什么让一个少女如此惆怅？张易知道。有几次经过她家门前时，她家里吵得天翻地覆，张易可以想象她那时一定会躲在一个角落偷偷的哭泣，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痛。张易渐渐的走进她，她无所察觉。张易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怦怦怦怦”，呼吸急促，这一瞬间，他在心里想，额，原来心跳的感觉

是这样的。张易能感觉到兜里拽着信纸的手满是汗水。张易站在蓝小羽面前，见她低着头摆着柜里的货物，只觉得自己站在一幅遗世墨宝前，越看越美。

蓝小羽察觉到张易的眼光，抬起头，那一瞬间，张易感觉到她的眼里有笑意。“买点什么？”听，多么恬静的声音！张易心想，内心却在她抬起头的瞬间就乱了。“额，我，我买……，我想……，我想买……，我看一下吧，恩，看一下。”张易发誓，那是他有生以来最紧张的一次对话。张易看着看着，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出了店。只是一个声音在心里说道，“算了吧，人家又不认识你，这样是不是太唐突了？”

今晚好大的月亮，磐石河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河水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夜晚，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张易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河边，此时他躺在大石块上，任然在想之前的场景，心跳的感觉任是那样强烈。后悔？遗憾？都有吧。张易想，他就是个懦夫！一个懦夫！他掏出兜里的信纸，映在月光下，信纸表面已有纸粉，有些字迹已然不清。他捧着这张纸，像是捧着一轮明月，爱不释手，“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难以比翼，算了吧”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下又一下，信纸

成了碎片，飘进银色的河中，不知道会流到哪里？但是张易知道，纸碎了去了，心中的记忆却不会随这河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