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闲赋

2011-06-28 23:23 | 作者:成岳 | 散文吧首发

我家的阳台上终于有了花,是用了两块三块买的两盆。我买它们回来,并无心侍奉于闲庭,而是作为生计的一部。

那花,一株紫什么环,一株叫什么霞光。我是记不太清,也没有用心听那卖主的介绍。生计本是极朴素的,像了主妇的买菜,看了货色论了银钱,便要匆匆地走人,实在没有玩味的心态与闲暇。

买走那花时,已是花季的末端;有些枝节的残废,便也在了容忍之列。那紫什么环还算凑合,只是粉红带着些淡淡的灰色基调;那霞光本应是如火的耀眼,云端染些橙色才对,却因了季节的冷落,也黄橙色做了主题,淡淡的有些赤色的边缘。无论怎样,一如生计的淡泊与素朴,那花依旧是花的一种,于生计中点缀了颜色。

我是喜欢菊花的,那气节颇有生命的底蕴。即便伤残与羸弱的菊花,只要不是病态,便极有英雄的精神,远在海棠、水仙们之上。不必说霜寒愈重色愈浓,只那丢弃般置于阳台,任风吹霜打,也顾自茁壮了。

对于花道,本无一知半解;至于有关的文化氛围,怕是各有些含义。日本人对菊花的理解,很是特别的,要在丧葬礼仪中才用;在中国人眼里,算得上慎言讳用的东西了。而自古以来,中国的菊文化,却斑斓得多。物竟天择,适者生存,菊花便是这大千世界的骁将或仙子。那不畏凛冽,撑起一片绚丽的执著,常被人们作为一种文化的心理,融进生计以至命运中。在我家乡远近,就有数不清的女子叫菊。这以花的命名,除了百姓的纯朴与敦厚,便是借这生命的力量,为孩子健康、顽强地长大而祈祷。父母的这心愿与祝福,说不尽的关怀与熨帖,便由这一花而名了。

花草树木、天象地状甚至蔬菜水果为婴孩命名,在诗人看来,或许是抒情与状物的,而百姓的别解却是一种岸然。由菊说开去,乡邻们为女儿取名时,常有这花草与大自然的系列。像如今的时装之类,独领一派风潮。仅这草字头就有菊花芹苓芳芬芸芙蓉莲荷茹萍等等,五彩缤纷,争奇斗妍。人本大自然的宠儿,为父母者少有做些考证的雅致,而对自然的膜拜与憧憬,却不禁存于襟怀。孩子是自然的最新元素,寄托于自然,生存而和睦于自然,便是自然的了。正像为男孩的取名,多以高山大海甚至流风行云为据,大有虎啸龙吟的气概。这也像了菊花,以万丈的豪情,簇拥与辉映生命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能彻悟这拳拳的亲情,更可以读懂深邃而广博的人生了。

这菊派文化的灵魂,是根植于草字头的。富贵或欲脱贫的人家,常以尊贵吉祥的内涵命名子孙;众多的寻常百姓似乎淡泊而从容些。这“草”本不算金贵,却仰天润地,泽惠人间;由父母心中萌芽,而不解奉天、奉地与奉人的情结。这对天对地对人的尊崇、乞望与忏悔,渴慕着天地人间的赐福与怜护,便是为父母者慈、吉祥的羽翼和天空了。这天空,竟作为一种怜爱,由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古代中国,被世代的父母为人间珍藏了。这悲剧的庄严,是单一的文化态势所难以包容的。

而在我的家乡,这悲剧式的庄严,用在男孩身上,便是不那么庄严的悲喜剧了。依旧是这菊派的文化,以花草命名终究是美丽的。在我的家乡,只能赞美女孩的漂亮与勤恳,绝无玩笑的唐突,男孩却有天壤之别。谁要当着父母、祖先笑骂这小子丑陋、烦人以至狗猫老鼠,便是大吉利的溢美之辞,常换来由衷的感激。我家乡的男孩,亦不名尊贵;站在麦场上大叫石头柱子坏三小狗,也云集一片衣衫不整的小子;而这些孩子的父母,也常戏谑地说要当个小狗拉扯他云云。真的见他长成堂堂丈夫,岂能不见为父母者壮观的胸怀。小子叫坏名臭名恶名,极易养大成人,这便是菊文化的片羽。那悲剧式的爱怜中,多出这些笑料来,似乎不再庄严,却又庄严得雄浑而浩瀚了。

我家的阳台终于有了花。

天愈冷了些,我看那菊花时,不禁笑我对天气预报的关心,愈书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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