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成 长 史

我一直相信，成长是一种过程，它看不见却又看得见。看不见，是因为成长包括了过去和不可预知的将来；看得见，是因为我能在过去的成长中收获很多有价值的细节，从中提取到经验，最终估测自己的未来成长。既然成长是一种过程，那么就必然会有一些关键的事情令人记忆犹新，而那些也许能影响人一生轨迹的成长体验也将成为我受益匪浅的历练。

（一）最初的成长来自祖辈们的劳动要求

回乡帮长辈们做农活一直都是父母的责任，他们趁着休息日去老家那边，我也跟着。秋季，仿佛丧失了最后一丝一毫的生机，土地陷入了长期的枯木化的思索中，乡间仍然保存着一条细而窄的土路，两旁疯长着野草与灌木。夏天，那里花草繁盛，就从远处看，几乎不可能意识到路的存在。只在秋冬两季，乡间小路才愈加的明显、悠长。灌木的秋季生活变得贫苦、无聊，它与野草一同静默零碎，一段段的，万物思考并总结着大半年来的得失。

与之相悖的是农忙的那份热闹。白了头发的祖父和祖母蹲下身子或弯着腰在地里拼命打麦子。父母尾随他们，我则于一边看着他们劳作。“唉，你过来一下。”我问：“为什么，什么事？”父母大声呵斥：“眼见我们这么辛苦，你就不能搭把手吗？”“哦。”我只回答了一个字，却足以让所有人满意，他们不太爱听空话，他们立刻需要的是我像他们一样，发挥骡马的精神，驮一些割好的麦子，推回家，堆到储物室里。“如此多的麦子，我一个人怎么干得完？”“我和你一起干！别偷懒。”父亲在身旁鼓励我，为我打气。顷刻，我兴奋得不知怎么做才好，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干得完最好，干不完就往后拖，到晚饭后继续。”我乐着说，父亲与祖父的脸头一次露出欣慰的笑容。要知道，在充满如沟壑般的皱纹，被汗水沾湿的脸上，笑容显得特别的温暖，或者换一种说法，那是生于大地，受恩于天地的坦荡。我愿意替他们做事，可看作继承他们的精神衣钵。不久，我也学会了朝向太阳的笑容与面向黑土的坦荡情怀。

“走啊，别发愣，否则就来不及把它们搬到家里去了。快，小伙子做事理应麻利点。”祖父背着一代粮，在我后面叫喊，我明白那是对我的心仍，他相信我能做到。我和祖父一样，背着一袋刚从田里打出来的粮食，舍不得掉下来一丁点，因为在后面那位长者的眼中，粮食等于命根。

我干到了晚饭后，大概八九点的样子。我兑现了自己在两代长辈们面前所作的承诺，我没食言。试想，我食言了，会怎样？那么，就没足够的粮食了。诚信，这个老生常谈的词汇，其实是他们教我的。诚信相当于生命，承诺了就要兑现。简单的道理也要从劳作中方能真正获得。

多年之后，我总忘不了那日的歇息时的夕阳，它丰满了我的生命，亮化了我的灵魂，更展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是个安详而富足的地方，等待着我去找寻，无论速度的快慢，终有抵达的一天，就在仰望与俯首的间隙。

那一年，我十五岁。

（二）因为关爱而幸福，由于一句话而奋发

下午的烈日烘烤着世界的每一处角落，树苗枯萎这，像穿着华丽服饰的瘦瘪老头；绿草只能在颜色上逞能，维持着年轻活力的亮色。校园寂静无声，活脱脱一个炼狱从我的眼睛里映衬得愈加明显。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扑哧、扑哧”的，仿佛被热闹的人群拍打的篮球，我清楚原因是自己太紧张了，但有偏偏按耐不住狂躁的内心，何况万物都晒在阳光底下，去掉了以往的灰色阴影的校园植物现在倒更显颓废了。“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么想着，世上就有太多的意外让人措手不及，然后焦灼的情绪忽地迸发出来……

我反复回想临走前父母嘱咐我的话，要好好学习，认真考试之类的。可如今似乎一个都达不到了，由于突然的腹泻，所以耽搁了几分钟，迈进那间四楼的考场时，其他人早已安心坐下，正答着试卷上的题目，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破灭了。原本我还指望老师能多等几分钟呢，哪怕为了一个小小的考生。谁知道呢？

我的心从按耐不了的紧张狂躁一下子就跌入了无底的寒冷深渊，迟迟无法自拔，依稀记得当时我做卷子的时候，手还是颤抖的。

拉肚子的臭毛病并未有丝毫的好转。当天深夜，我用谎言安慰了父母，说我发挥得非常好，心里却是深深的愧疚与良久的自责。愧对父母是因为辜负了他们而且利用谎话使他们安心；另方面，我知道考试失利，但除了身体的不争气以外，真搞不清是否还有心态上的原因。

夜如墨染，九点零一分，作业还没来得及做，腹部又疼了，家人都睡了。我悄无声息地开门，一蹲在厕所就半小时。哗啦啦的响动是最糟糕的音乐，我痛苦不堪，两腿发软，仿佛鱿鱼那肉嘟嘟的触须，耗尽精力之后我扶着那些门框慢慢地步行回房。接着，倒在床铺上，渐渐睡熟了。本来我只想稍微休息一下，直到第二天，我才意识到书桌上的台灯没关，或许是我忘记了，可后来证明不是我忘了关……作业同样没完成，那些书本陪伴着台灯孤独的守候了我整夜。

“这次死定了”我拼命拉扯着裤子，妄图伪装成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等着老师的“驾临”。几分钟好像纪念那么漫长，我看不见边际，脑子里尽盘算着些不好的念头，例如：呆会儿如何骗老师；如何耍无赖；如何倾诉作业未完成背后的苦衷。诸如此类的奇思妙想似稻田中的蚂蚱、蝗虫纷飞，自动的跳出来。也许是人的本性才会衍生出如此多的荒谬的联想，“来了，来了！”“哦，大家快坐好。”一连串的私语在我身旁流转传递，“上课，别讲话了，再烦就站出去。”她在讲台上大谈尊师之道，我就站着和他人一样默默祈祷，“千万别把火发在我身上。”我的作业尚未完成，心中没底气，似乎要一屁股软下去。“嗯，安静了，坐下吧。”我知道她会说的下一句话，果然，她让每个同学先将作业翻开，摊在课桌的右边，便于检查。“我该怎么办？”我完全慌神了，不知如何是好，老老实实的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感觉摇身一变，成了待枪毙的囚犯。

她的脚步近了，比刚才近了。我的面颊开始淌汗，虽然自己算不了什么优秀生，但也从未犯过错。倘若把校园比作社会，那我绝对是“合格公民”，而这次在劫难逃，可能连“合格”标签都要被摘走。于是，我心中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咦？你的作业怎么没拿出来？”顿时，我不敢直视她，曾经教导了我中学三年的教师，我斜视，想想不行；正视，又害怕她眼中射出的寒气，“唉，还是实话实说吧，即便再担忧和恐惧也必须给予起码的尊重，所以不能斜视。”我于一秒的瞬间几乎把任何情况都考虑到了。我抬起头，脖子伸得直直的，一副无奈的表情，说：“对不起，那个……我的作业没做完。”“啊！你以前……”她满脸惊愕，“抱歉，老师。我前几日病了，很严重，考试前后腹泻，我真的十分难过。”我甚至快要喘着粗气的掉泪。“哦，清楚了。”她极其平淡的带了一句，我的心也以极快的速度上升，重新被她仁慈地安装回胸膛。

还没等得及我回话，她紧接着说了一句让我毕生难忘的话：“那么考试的发挥失常我也能理解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没？”她像一位母亲以极其温暖的腔调与富含关怀的内容访问了我的内心的苦闷和恐慌。她貌似在桌位前随意甩出的一句话却温暖了我多年闭塞的心灵，我无法忘记在其他同学听着漫不经心的那句话。只因为她在我最需要的时刻，温柔的给了我最需要的东西——理解与爱。

（三）成长中的社会实践，让我更加踏实坦荡

“人长大了，该找个什么工作，提前适应一下社会了吧？”这是父母每次闲聊中都要跟我说的话。开始觉得挺烦，事后想想，他们也是对的。早点体验没什么损失，只有感悟与经验。

父母还是为我考虑，帮我联系了一家点心店。老板和父亲是很好的朋友，姓“严”。严先生的儿子跟我原先也有两三年的交情。如此，父母就不必担心我惹什么祸了。严师傅是个乐呵呵的随和人，他不会为小事而发火，我特别喜欢他这点。

严师傅与父亲通完电话，他急忙将我唤来。“这样吧，你在我这儿帮着做些简单的事，一个月付你1000元怎样？”我有点不好意思，“1000元太多了，我家跟你那么熟，我看不太好。”他咧开嘴笑，讲：“你啊，有什么不好意思？还跟我客气。”“可我真没指望在您这儿赚钱，我就是过来锻炼锻炼的。”他的脸色变了，“唉，你再推三阻四的，我可不高兴了。”说罢，他往我的手里塞了1000元，然后捏住我的五指，让我攥紧它们。他说，下面一个月我要好好帮忙。

有一次，他让我送一箱糕点，并提前通知了我。早上七点零一分，我记得非常清楚，自己扛着那箱点心就从严师傅店面房的二层小阁楼下去了。我特卖劲儿，感觉一股喷薄的血液冲刷着曲折蜿蜒的血管，反复循环着。严师傅嘱咐了我几句，我便出发了。那是一个夏季的上午，阳光还算仁慈，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露出一星半点的光芒。气温虽不高，但空气还是浑浊的，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搞不清楚是什么因素使我难受。我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也丝毫计算不出自己蹬了多久的车踏板，只记得那送货的终点在北边郊区的火车站附近。

“请问，有人在家吗？”，叫完第一次，就有人开门，是个女士。我将“护送”了许久的糕点呈上去，双手托出。她笑了笑，接着说了句：“谢谢你，小伙子。”正当我走到第二节楼梯，门又被“咣当”一声震开，那位女士的脸色变了，她的脚提了一双拖鞋，立于门外的楼道里，问我：“小伙子，怎么回事？我预定的不是你送来的东西啊。搞错了吧？”我竟一时无言以对。“要么赶紧换成我预定的；要么赶紧退钱。”我不能让生意泡汤，所以爽快答应了帮她换。

刚下底楼，我匆忙拨打了严师傅的号码。他也不能肯定是否自己搞错了。我只好骑回去，然而那箱“错误”的糕点是不能丢的，回店的途中，阳光依旧柔和的洒落，散射给街边的每张喜怒哀乐的嘴脸，格外清晰透亮。我哪有心思欣赏呢？踩着乌黑的“转轮”疾驰，也不理会别人瞧我的眼色。“汗流浃背，没心没肺。”就是我当时外表与内心的状态。

当晚，我们详查她的订货资料，确实是我们弄错了。

我和他做糕点做到后半夜，他教我如何和面；如何塞馅；如何调节。步入“大熔炉”，我不敢妄加揣测自己将成为伟人，有的只是安身立命的责任与务实。

次日，我一如既往又去了一趟，还是前一天的模样与心态，以恭敬的姿态向客户道歉。凭借着老汉的成熟睿智与青年的冒失完成了一单生意。

黄昏，暮色四合，西方的彩霞逐渐暗淡，城市织起的背影外围被镶上了一层金边，华丽中搀杂着嫣红。落日，伴我一路走至现在。夕阳缓缓垂下，我并未感到伤感，夕阳在我的灵魂里从未下彻。因为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明天的日子，一种疲倦中的抖擞傲然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