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站石家——邻居（3）

我们搬到草站十几天，说是还要搬来两户人家，也都是公社干部家属，小孩多，怕牛碰着踩着，草站的那群牛就弄走了，不几天石家搬来了，成了我们的新邻居，他们住在我们西屋隔壁。

石家来了，院子里有了生气，听到了久违的孩子们的笑声、闹声、哭声、叫声，还有大人的喊声、骂声。

石家大哥是公社农机站的干部，40多岁，一个媳妇，六个孩子，家里8口人。他家原来在离公社十几里远的屯子住，上班太远，不便照顾家，就搬到这里了。

人家才是过日子的，什么都应有尽有，用的什么都不缺，养的也什么都不少，鸡、鸭、鹅、猪、狗、猫都有，当然没有马、牛、羊，那年月个人还不许养这些。

和人家比，我们就简单多了，什么都没养不说，随手使的也没有，一天我俩要跳到大墙外去挖苣荬菜，找个刀头也没有，跟石家一说，3-4个小孩，一人拿一个给我们使。我们这才体验到过日子不容易，就像燕子垒窝一样，一口一口地衔泥，我们才刚刚开始。

石家搬来以后，我们听到了公鸡报晓的打鸣声，只有我俩时听不到，这里离村子太远，我们只好用闹钟叫早，当然公鸡报晓只是大其概，准确时间还得看钟表，而且有的公鸡4点多就开始叫，一遍一遍的叫，让人也有点烦。

石家来了以后，院子里的牛屎没了，代之而来的是那些鸡、鸭、鹅、狗、猪的排泄物，我们每天生活在酸、臭、腥、臊混合的气味里，不敢开窗户。这也不算什么，当时农村大抵如此。

最叫人讨厌的是那几只大鹅，它们来了就成了院子里的主人，为所欲为，称王称霸，就像美国军队进驻伊拉克，摆出救世主的姿态。我们下班，它们扑棱着翅膀，像b-52轰炸机一样俯冲下去，向我们身上扑，用嘴箝我们的衣服，甚至伤及我们的皮肉。开始吓得我们大喊大叫，落荒而逃。特别是我爱人自己一个人下班时，根本进不来院。后来我们为了自卫，准备了一根木棍，大鹅们到不了我们身边，一场“人鹅之战”以我们的胜利告终，以后它们再也没用这种方式“欢迎”过我们。

时光永是流逝，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天，突然传来噩耗，说石家媳妇在供销社叫拖拉机撞了，被送到一个县城的医院，中午又传来消息，说已经死了。几个亲属来经管孩子，并没告诉孩子们真相，只说是妈妈叫车撞了。晚上下班后，我俩到隔壁看了两次，孩子们也没有多大反应，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妈妈已经离开人世，只是那个7-8个月的小孩饿了，偶尔哭几声，亲戚们给孩子们做好了饭菜，吃完晚饭，就睡觉了。

我俩没睡觉，也睡不着觉。感到这个事太突然，也太悲惨了，每天和她见面说话，每天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每天听到她对孩子们的吵骂声，我俩叹息，一个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最可怜的是那些孩子们，从此没有了妈妈，最大的15-6岁，小的才是7-8个月嗷嗷待哺的婴儿，没有了妈妈的哺育和呵护，他们将度过另一样的童年、少年，我们痛惜石家大嫂，我们哀叹孩子们的命运。

我俩不敢睡觉，若是半夜把她送回来，孩子们看到的是冰冷的尸体，一定是哭天喊地，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悲惨场面，我们这样想着，隔壁却悄无声息。

第二天才知道，尸体在县城已经火化了。

过了十几天，我们的这个邻居就搬走了。

再也没听到石家的消息，算起来石家大哥已经80来岁了，大孩子已有50岁了，最小的也35-6岁了，不知他们现在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