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偏北是围场(5)

2014-02-10 22:13 | 作者:成崖余 | 散文吧首发

记忆像是一张陈旧的影碟,诸多的场景都被磨损成了马赛克一样的画面。我和围场的故事已无法完整的复述,它沉甸甸的分量在三十多年的光阴中渐渐发黄发霉,摧枯拉朽,最终只剩下一堆似是而非的影子。

县城的道路交叉纵横,像一张网格一样沟通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生活,规模愈大的城市,这样的网格就会越细密。上世纪***十年代的围场很小,人们有规律的生活在被道路分割成的一个个的网格里。那个时候广场舞还没有兴起,人们有规律的上班下班、上学放学、使用固定电话、穿的确良衬衫、喝散装啤酒、拍摄彩色照片,茶余饭后的傍晚生活,都交付在了县城唯一的电影院。

东西向的小街道街道同二道街划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十”字,县城的老电影院就处在中间那个交叉的部位,那时候它的名字应该是——礼堂。现在想起,那时它周围那片所谓的繁华是多么的微不足道,除了电影院本身,要说气派一点的建筑物可能就属对面斜对面的那栋黄色的百货大楼了,其实它并不高大多少。 礼堂的小广场周围,散落着几个水果摊,也有烤红薯的,还有卖冰棍的在声嘶力竭的叫卖。而两排水泥橱窗前总是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围观,那里面贴的无非是些新片预告或者介绍。礼堂外观残存着当年修建时候的富丽堂皇,它的大门有点巍峨,但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建筑了。而顺着十几级台阶往上望去,。大门上边板子上糊满了手画的电影海报,具体什么内容我完全记不得,只是依稀记得那时候的人像画的有点走样,多了点滑稽的味道。礼堂的大门白天是关着的,那一排玻璃就象国营商店的售货员们的表情一样冰凉。从门外望里看,黑洞洞的。依稀能看见里一排一排的座椅,还有飘到大街上的五香瓜子的味道。只有到了黄昏,礼堂的工作人员才恹恹的推开门,然后象门神一样立在两边。

暑假时我从乡下去我二姥爷家玩的时候,我老姨说带着我去看电影,这件事让我颇为激动,激动了大约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我看来看电视是消磨漫长时光的一种,而看电影则是享用美好时光的一种。假如现在把看电影当成关乎幸福生活的小小指数之一,那对于我来说,早就幸福过了。到了礼堂前面的广场已经是下午六点,天的六点广场上依然热气袭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温度也就逐渐升高,人群熙熙攘攘的,自行车排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全家出动扶老携幼还有那些搞对象的人们都汇总到了这里,人群说话声掺杂着广场上高音喇叭的音乐声,一片嘈杂。如何进场已经不记得了,我拿着老姨给我买的一包瓜子吃着,大约是被她抱进去的。当天放映的电影是《燃烧吧,火》,看名字以为是武打片,结果看了几分钟之后没有任何武打场面,我便昏昏沉沉的谁去。醒来时已经躺在二姥爷家的床上。我唯一的印象,就是电影的女主角还算漂亮,后来看了《东方不败》才知道,那原来就是林青霞。

我家搬到县城之后,我在礼堂看了很多部电影,那时候我上初中,有一段时间礼堂放通宵电影,每天晚上放五部。放学骑车路过礼堂门前,《倚天屠龙记》的海报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李连杰扮演的张无忌摆好POSE吸引着我的视线。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趁着父母睡着之后,和同学偷跑出去看了一个够。那天看完之后,我们走出影院,外面空气清冷,星星满天,满地月光之上行走的人,宛若在境里一般。到了上世纪90年代末期,也就是我上初三的时候,礼堂放电影就很少了,大多作为国庆六一或者教师节各学校演出之用。慢慢的演出也没了,有一次我进去找人,里面正在开一场什么会,银幕已经被收了起来,舞台上摆了一张张连起来的桌子,桌子上盖了一条条长长的红色毛毯,上面放了一排整齐的茶杯,茶杯的后面坐着一个个手持文件面孔严肃的人。

后来河东大头盖起了一座新电影院,学校组织看电影,基本都在这里。看完纪念反法西斯胜利50周年上映的《敌后武工队》,同学们被里面武工队员神出鬼没和过硬的枪法和功夫惊呆,嘴里谈论的都是对小日本的仇恨;看完《离开雷锋的日子》,就自发的组织去助人为乐做好事。暑假期间,学校发了一种假期票,10块钱三十张,几乎每天都能看一部好片子。我就是在这里看见了周星驰的《食神》、《百变星君》、《破坏之王》;看见了周润发的《英雄本色》、《赌神》还有成龙的《霹雳火》、《红番区》等等。我记得一个下午上映的一部叫《龙蛇争霸》的片子,里面聚集了香港诸多知名演员,那天看电影的人很少,我在里面看见了尚未成名一脸稚气的周星驰被杀死在监狱里,却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那个年代电影院门前杂乱的摩托车多过于自行车。影院里的银幕虽然已经陈旧的不再洁白,就象漂洗不出来的毛巾一样。一缕彩色的灯光从那个小孔里射出,让那些本来就缭绕的烟雾灰尘更加清晰。让人有点窒息的阴暗里,一些稀疏的人头或肩膀,有的在依偎,还有放肆一点的在接吻。那时候的国产片主人公在银幕上矫情造作的模仿着一些港台边缘的东西。对于电影不感兴趣的女孩,则把头靠在了她男朋友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1998年的夏天,初中毕业的我做完了扁桃体手术之后百无聊赖,我在那个炎热的午后晃荡到了桥头的电影院,门口的海报一下子吸引了我。Jack和Rose 在船头相拥而笑,这里竟然上映了《泰坦尼克号》!这时候《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的宣传早就铺天盖地的充斥到了小县城,街头巷尾都放着《my heart will go on》这首歌,盗版碟也摆上了新华书店和街头各个音像店的货架。我毫不犹豫的花十块钱买了一张票走了进去。这个电影的票价,竟然花费以前我整个暑假的电影基金啊。电影放映的时候,没人接吻、没人窃窃私语,后面会听到轻轻的抽泣,坐在我身边的两个女孩,看到结尾的时候哭的昏天黑地。

在我来到北京之后,有了很多的时间去电影院。我喜欢上午场的电影院,可以容纳一两百人的影厅里,有时只有我和少数的几个观众。而我出现在那里也不纯粹是为了看电影,而是为了休息一下疲惫的身体,体会一下清净的感觉。昨天下午,我和朋友又在电影院里看了那部着名的《天堂电影院》,看到电影里面干净清澈小城市,那是五十年代的意大利,像极了***十年代的围场。那时候我虽然不知道那朱塞佩·托纳多雷是谁,但是在礼堂前面的广场上,电影院里闪烁的银幕上,看到了闪烁的天堂之光。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录像厅,后来兴起的VCD、DVD家庭影院;到后来无处不在的盗版影碟和日益发达的网络下载,无一不剥蚀着县城电影院的存在,县城人们的业余生活也在丰富着,只不过这种丰富不再与电影院有任何关系,嘈杂的广场舞取代了电影上映之前的聊天等待,巨大的电视屏幕舒适的***替代了黑暗而又安静的影院。我离开围场之后,依稀记得礼堂又翻修了一次,它被俗气的涂料包围,没有了之前的庄重沉稳。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拆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移动营业大厅,人们忙忙碌碌的充值,买手机,查话费,依然熙熙攘攘,却不再喜气满面。

时光的车轮,一晃就驶过了多年。县城的电影院,在时空的银幕上打出了两个字:剧终。而他的周围已经是鳞次栉比的高楼,我象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眼前的车辆穿梭,霓虹的华光中,我更不知道该怀念那个影院,还是那个年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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