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在等着那个角落

2017-07-03 16:45 | 作者:倚天 | 散文吧首发

不知不觉49日了,父亲,您“七.七”到了。每一想到您躺在荒野的墓穴里,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的疼,49天了,您是怎么熬过来的?

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刻,2017年5月23日17:20,在昏迷了33个小时后,您咽了最后一口气,眼角流出两滴泪,带着万般的不舍,把两滴泪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在您走的这49天里,我反复在问自己,我究竟尽到儿子的责任没?我究竟尽到我最大的力量顺您没?结果是我常常感到自责,在您生病的一年零五个多月里,我本可以更多一些回家去看您,无论我有多少理由,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动,不必将个人的力量夸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我也本可以抽出更多的时间陪在您的身边,不应该厌烦老家生活习惯而待不久;我还可以亲自下厨,为您备制特定的饮食,加强营养,让您不至于消瘦得那么厉害…,在您行将就木的时候,我本可以做得更好,让您更安祥、更坦然的离去

从您查出病因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等待着那个时刻,我知道,那个时刻终究会来的。尽管我们一直瞒着您的病情,但今年的清明回家,您依然给了我很大的意外,也许一年多的不断住院出院茫然不见好转的身体告诉您大限要到了,您领着我翻了几座山头,一一向我交代家里祖坟的位置和周围标记,让我在时间快速记下。晚上睡觉听见隔壁房间您和母亲的谈话,担心母亲日后的生活等等;还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您们睡觉习惯于手拉着手了,生怕在漆黑的里悄声的分开;您们的感情之深,给我这些晚辈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您们就是我苦苦寻觅的灵魂伴侣的楷模。为了打消您的顾虑,我反复向您表白:您放心吧,就算万一那一天到了,母亲我带她进城,有我这个儿子,我不会让她有半点委屈。

5月11日,妹妹从医院打来电话,说您病情加重。我本准备12号去机场接从边疆赶回的姑妈一起回老家的,但这个电话让我等不了。电话的到来,让我烦躁起来,不断地抱怨还在上班的妻子回家晚了,没能即时动身。

在医院里,我平生第一次看见您哭,那哭声好凄悲:“我的娘呃,我痛死了啊,救救我吧”的喊叫,“老天爷啊,我一生都没做过什么坏事,您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啊,您就快点让我死吧”,“快拿毒药把我毒死吧”,您只想求死。我的心被您凄厉的叫声揉碎了,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被病痛折磨的您,却无能为力。您面色干黄,开始吐血,嘴里已经不能进任何东西了,吗啡片只能从肛门送入,癌细胞已经侵遍了您的身体,撕裂着您的五脏六器;躺在病床上的您,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就在这一天,您第一次向我交代后事,您说您这几天一闭上眼睛就回到家了,您一定要走自己的家里、走在自己的床上;你教我“钱包袱”的写法,交代了灵躯要安放在后房里,不要弄“脏”了向阳的前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您心里依然装的还是您的子女;就连放棺木的条凳有一个支腿不好,您嘱咐我一定要买一对新的,担心我们到时候无暇顾及而有所闪失,我哽咽一一点头,泪水止不住喷涌而出。

5月12日,姑妈回了,是派小叔的儿子远程去机场接的。那一天您的病情有所好转(后来想想,也许那天就是您的回光返照),久违了的洪亮声音连隔壁病房都听得见。谈话之中您处处流露着对生的渴望,您是多么的不想离开母亲、离开我们姊妹啊,新翻修的房子很敞亮,门厅比原来漂亮多了;每天跑几趟的菜园,那水灵灵的韭菜、顶花带刺的黄瓜、紫色的茄子,犹如都是您的孩子;还有那您平时生活简朴积攒的存款,分明是为90岁、100岁预备的,如果没有这个可恶的病,您真的能,父亲。

我不知道用如何的心情来评说您最后的日子,从4月26日到5月23日,28天,真正痛苦煎熬的28天!相较于我预料的3~6个月的日子短多了。这是一个复杂的心情,我一方面希望您活得更久一点,让我从匆急的时间里逃出来多陪陪您,以弥补我平日不在您身边缺憾,让我能坦然的面对今后的生活;另一方面我又祈求死神快点降临,快点把您带走,连同您的痛苦,连同我的无助。

您走的时候很平静,我也很平静,日子好、时辰也对;那昏迷的33小时,仿佛是您刻意等待的,我甚至有些如释负重的感觉。84了,人家说这是“白喜”,是人都逃不过的关口,这也是对我情绪的慰籍,因为我真的没有显露出异常的悲痛。在这49天里,我除了精心照顾好母亲之外就是继续如前按部就班的工作,唯一变化了的就是开始留意有关“父亲”的文章,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酒干倘卖无”,回忆着您生前的一幕一幕。我朋友告诉我说,他也曾有过相同的经历——对自己父亲过世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如同操作一个具体的项目,入土为安,一切得体而妥当。一直到了很久之后,他在杭州城里开着车,突然有那么一个时刻,在某个角落,悲伤毫无征兆悄然袭来,一下子把他打得粉碎。他一脚刹车,一个人在车里失声痛哭

父亲,我在等着那个角落。

二〇一七年七月十日 父亲“七七”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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