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鼠记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身居乡野之地，很小很早的时候对老鼠们就恶之，也惧之。老鼠过街，人人可诛之。唯独小女子空有一腔冲天怒气，却因来自心底的惊惧常常对同样也有些惊惧的鼠辈窜逃显得无可奈何了。

在农村老家，老鼠是常常可见的，在楼上的旮旯里，随处可见老鼠出没的身影。第一次跟老鼠作战，是上小学的时候。母亲让我去楼上取米糠，一打开袋口就看到袋中窜逃的四只小老鼠，本能地攥紧袋子口，那几个家伙就成了瓮中之鳖了。怀着莫大的愤怒操起近旁的木棍就使劲拍打着米糠袋。等到糠灰染白了眉发，想必鼠们早就葬身乱棍之下了吧。抖索着翻卷好口袋，只见四只鼠平伸着脚爪侧仰着。心底正暗暗高兴，可是，还没容我从自喜里回过神，鼠们就不约而同翻身而起，两只鼠就从我还没离开袋口的手旁哧溜而走了，另外两只鼠儿上窜下跳因我及时收拢袋口又一次被困于袋中。怀着对逃跑者的愤怒，揣着对顽抗者的忿怒，我加重了对袋中鼠类的酷刑。歇下手，等到袋中没了一点鼠叫声，这时吸取了逃窜之鼠的教训，事前取来了铁钳子再去收拾那鼠们。这次花费的气力不少，累得我气喘吁吁了。可恨的是袋中那蜷缩着身子的鼠们还在呼哧呼哧喘着气，那贼眉鼠眼的较劲的模样着实叫人生气。取了铁钳狠狠一夹，尽管铁钳子上了身，那鼠的小脚还在一拉一伸，一副垂死挣扎的样。这第一次斗鼠倒是真正见识到了老鼠的顽抗和狡猾应该是举世无双的了。

常常因为墙角黑洞处的米糠、麦麸、豆渣怀着擒鼠杀之的决心也用铁家什往里头捣鼓一番，却没能猎杀到一只老鼠。鼠们应该是“狡鼠三窟”或是鼠洞中另有曲工之径吧。虽常常在第一次战绩的驱使下始终没有放下灭鼠之心，此后好长的岁月里却一直再没续上斗鼠二战。遗憾就伴随着家中的粮食被偷食搬运，柜中衣被被啃咬的惨剧与日愈增。幸亏饲养的家猫能够尽职尽责喵声不断，使得鼠们的活动有所收敛，也能让家中太平几日。农村老家几乎家家养猫，猫和老鼠的战斗时时上演着，加上铁猫、鼠药登场亮相，人与鼠的战斗多了些花样和招式。斗鼠的机会一直就很难得了。

来到城里，到处是钢筋水泥的楼房，想着鼠们要打洞窃物也绝非易事了，所以对栖身的底层小屋也渐渐的没了防备。孰知与鼠的会战正待拉开序幕呢。那个夜晚，当听到储物间传来久违的吱吱叫声时，不仅为自家的疏忽懊恼不已了。虽然下水道的门洞也被堵封好了，但是敞着的门，还是让一只大老鼠乘隙而入了。自从鼠来到屋里，除了刚来时寂寞、恐惧叫唤的声响非比寻常之外，后来那鼠出没就如同在自己家里坦然、随意了。只要一不留神收捡，家里的大米、面粉就常常被它窃为自用！看到零落的爪印和恶心的鼠便，那个气岂是冲冠能消停得了的？于是，决意在一个白天好生收拾一下这畜生。准备好铁杆拖把，开始在储物间觅那家伙。翻寻一番，竟也见到了四只鼠眼贼贼的躲在煤堆下一闪一闪的，瞅准一只老鼠就下了手，铁钳一夹，夹到了一只，不料正在上移的过程里，局势大变，那鼠用上了缩骨术，哧溜一下就脱开了钳口，一溜烟，就窜逃另处找它那惊魂未定的伴去了。愤怒之余，为老鼠的呼朋引伴的能耐连连叹服。惊乍之间，叫上了儿子，惟愿一对一的战局有利我方。在儿子的助战下，终于让鼠们陷入了包围圈。拖把、木棍齐上阵，吱吱的鼠叫，窜逃的身影，正当手忙脚乱捅、打、压、捂，百般招式悉数施用之间，正要成为棍下之鬼的两鼠竟然夺路而逃，突围而去！和儿子奋力追击，鼠和我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把戏。其实，我们有时也会占得先机的，只要抬脚往下一跺近得脚边窜逃的鼠们，定可叫那鼠横尸脚下，却因了鼠那膘肥体壮竟还柔软的身体蹭了裤腿那种徒增的恐惧感错失良机！在我有心而力不足的惊叫声里，许是传染上了母亲的恐惧吧，我那虎儿也开始给老鼠让道了。看着母子二人蹦跳起伏给近得脚边的鼠们让道的熊样，不难看出我们的士气是大打折扣了。随着战斗力的锐减，两鼠在四处碰壁无处可躲时竟然四只脚爪巴着木门框使劲往上爬。现在情势急转，鼠们竟然居高临下扑闪着一双贼眼直瞅着我和儿子，那龇牙咧嘴的样子竟叫我害怕起来。我和儿子就愣愣地对窜上墙的老鼠束手无策了，坚守了一会，始终不敢下手，人鼠形成了对峙。在儿子的一再提醒下，急急召来援军——老公参战。老公一回家见到满头大汗的我们，再看近在咫尺的鼠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不得不让我重置“巾帼”“须眉”的斤两了。确实须眉在某些方面是赛过巾帼的。老公的降鼠之招确实高，一撇，一摁，一只老鼠在溜下墙脚被老公打得口角流血，嘶叫一声，当场毙命。另一只看垂挂术无用，一跃就从门缝里挤身而去，只是留下一撮鼠毛挂在门角处。急追而去，看见鼠已经从院子里的排水道下消失了踪影。自此以后我小心翼翼地防守着，一直不敢懈怠。

自以为以后的日子是该享受无鼠的太平日子了。可是一个不留神，鼠们竟啃咬掉塞洞口的木头又在储物间肆无忌惮起来。看它们轻车熟路那般老练想必是旧日夺门而逃的那鼠率众而来了吧。想想那次的乱战，怕是不敢对鼠们下得狠手的，所以，接受了高人支招，买来捕鼠笼、粘鼠板，想多管齐下一网打尽来犯之敌，可是那极其狡猾的鼠们没一个上当的。想那逃窜的鼠竟招兵买马在家里繁衍生息起来了，气就不打一处来。最可气的是常会碰到那鼠仔鬼鬼祟祟打眼前溜过。气恼之余，决定遍寻战鼠装备，准备又一轮的战斗，决不让这些鼠辈猖獗。呜呼，对于小女的战斗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谁说女子不如男，老公是熟知我在斗鼠过程中那惊呼声的，所以我祈祷着那一惊一乍的呼喊声能叫老鼠肝肠寸断，立马毙命！这也说不定呢。但这样的几率为几？那一次次的斗鼠记，权当鼠辈的喜剧吧。心底只能大叹：鼠患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