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梦

2009-11-23 17:26 | 作者:如果世界只剩空虚 | 散文吧首发

是个奇怪的女孩,她喜欢戴红色的隐形眼镜,并且永远只戴在左眼。十梦喜欢黑色的棉质长裙,赤

脚走路,苍白的脚踝透露出少女的气息。十梦的头发很长,齐齐地直到腰际,像缎子一样华丽的光泽。

尖下巴的女孩,脸色永远是病态的苍白。

十梦有一只诡异的猫。猫也是黑色的,没有一丝杂质的黑。猫的右眼是血红色,这也是它的诡异之处。

当然,也许猫的左眼也是红色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猫的左眼瞎了。偶尔可以看到上眼皮和下眼睑之

间的一点点几乎微不可见的缝隙里那片破碎的透明。

十梦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是猫的另一只眼睛。

十梦常说的另一句话是:猫是我的另一个影子。

十梦带着自己的猫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没有目的地也没有行李的旅行。可是十梦带了一直硕大的行李

箱。因为火车上不允许带宠物,所以猫就一直呆在行李箱中。火车上乏味的几个小时,十梦趴在行李箱

上,可以感受到猫爪子在里面轻轻划过的轻微的颤动。火车上人很少,窗外的风景也是千篇一律的破旧

房屋。天空是阴沉的灰色,被电线切割成一块一块,像一张斑驳的网,而在之下行走的所有人,都是可

怜的,猎物。十梦拿出MP3听歌,她的黑裙子从来没有口袋,所以她把MP3拿在手里。握紧。棱角硌出

了一片红色的痕迹,在她苍白的掌心。听了一阵子,十梦终于忍受不了耳机单调的声线。烦躁地扯掉。

而这个时候,火车恰到好处地,进了一个漆黑的隧道。世界的灯,突然灭了。顷刻,世界的灯,又突然

亮了。像是医生的针,不断缝合着旧伤口,又不断地创造着新的伤口。

十梦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下了车。她打开行李箱,猫蜷缩在一角。十梦心疼地捧出来,不停地抚摸,然后

又轻轻地放在脚边。他们一起骄傲地仰着头,目送火车的离开

十月的天空贫瘠得一丝不挂。

路边树立着呆呆的电线杆,永远的歪斜地杵在那里,与老旧的墙壁互相呼应。上面是五花八门的小广

告,发黄的颜色。这些劣质的纸张在太阳的暴晒和水的冲刷下字迹模糊成一片看不清楚的黑色。十梦

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她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她没有说,也许她不应该说。地上有很多细碎的石子。

十梦赤脚的习惯让她感到脚心传来的尖锐的痛感。于是十梦在路边的鞋店里买了一双廉价的帆布鞋。臃

肿的老板娘几乎讹了她几倍的价钱。十梦没有计较,她从来都不是善于争论的人。

十梦拐几个弯,在骑楼的阴影下,在阳光触碰不到的地方低头行走。猫跟在她的后面,如影随形。十梦

的双肩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路边老房子外墙壁上的灰。偶尔有阳台上晾晒的被单被风吹起发出的【哗啦】

声。

十梦突然看到一座很特别的房子,单独地立在前面。乳白色的墙壁,欧式教堂般的尖角小楼。与成片的

房屋形成鲜明的对比。十梦好奇地走进去。然后十梦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黑色帆布鞋的

男孩。他正坐在客厅的那架钢琴前面弹卡农。很娴熟,好像练习了很多很多遍,好像手指是长在琴键上

的一样。

十梦看着面前的男孩十指跳跃,黑白键的色彩突然变得明丽起来。这架钢琴好像是整个客厅里唯一现代

的点缀。其余的装饰似乎都是路易十四那时的风格。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还能听到这么流畅的卡农,

真是很意外。十梦这样想。

男孩似乎察觉到了十梦的到来,十指有一点点的忙乱,弹错了一个音。即使只是轻微的走音,还是被十

梦敏锐地捕捉到了。男孩停下了手指,抬头望向十梦。十梦在那一刹那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感,但只是

刹那而已。

男孩对她友好地笑,也对猫笑了一下。

十梦礼貌地回了一个浅浅的笑。

他和她的故事就这样被展开,灯光暗仄而熹微。

十梦莫名其妙地住了下来。十梦得知男孩叫苏北。十梦很奇怪为什么对于苏北没有平时对陌生人的抵触

的感觉。苏北的房子其实很大,十梦占用了有阳台的那个房间,也就是苏北原先的卧室。十梦无聊的时

候看书柜上放着的书。吉本芭娜娜的《哀愁的预感》。《时光旅行者的妻子》。《海边的卡夫卡》。

与匕首》。都是十梦喜欢看的书。

猫好像也很喜欢苏北。总是在苏北的脚上蹭来蹭去。苏北常常蹲下去抱起猫。修长的手指在猫黑色的柔

软的猫中穿梭。

十梦早上起床,都会去阳台向下望。这个属于工作日的早晨行人甚少。这个属于上班族的街区这样安

静。十梦就默默地倚着白色的栏杆,风吹起发梢。

属于苏北的文字很少,几乎没有。

因为十梦只逗留了几天。

意料之外。苏北只是个路人。甲乙丙丁。十梦有了新的目标,不告而别。

梦想要去西藏,突然很想。于是她带着她的影子——也就是那只猫,去了西藏。

他就这样退出了她生命的主流。幸福的招牌翻到了背面,留下大片需要填充的空白。谁都不知道原因,

只有十梦自己心里明白。她在翻阅《海边的卡夫卡》时看到了苏北的签名:苏北岸。

怪不得会有熟悉的感觉。

怪不得苏北会和他的气味那么像。

怪不得没有对陌生人的抵触感。

苏北就是苏北岸。

就是十梦小时候开玩笑说“苏北岸。北方的北。道貌岸然的岸”的苏北岸。

就是宠溺十梦,清秀乖巧的苏北岸。

也是忘了关煤气害死了隔壁的十梦父母的,苏北岸。

苏北岸活了下来,只是丧失了关于那里的所有记忆。他跟别人说,他叫苏北。

十梦把猫装进行李箱,奔赴西藏。耳边想起萨顶顶的《万物生》。

十梦十梦。拾梦,还是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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