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书(2)

亲爱的jm:

在单位的民主生活会上，有位朋友给我提出的“意见”是“长于破坏，短于建设”。

我非常欣赏他的这一“批评”。虽然所面对的时间、地点、人物肯定不能产生他所希望的那种“文化”共鸣——甚至是误解，是授之以柄，但我还是欣赏他的文人之气，就像欣赏自己。所以会后我玩笑着对他说：“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也许就只有破坏了，建设是你们的责任。”

今天回想此事，忽然有种悲哀袭遍全身！为他，为我自己，为读书人的自以为是。

尽管满心不情愿，我现在却不能不承认，我们仍然在造化的掌心里。“造物主”抱着双手站在路边的高崖上，像一位刚愎的统帅立马山头，望着山下尸横遍野，然后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亲爱的jm,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对，是可怕的一个“穷”字！

因为穷，我们只能躲在现实世界的夹缝里，小心翼翼地通过自辱自虐来曲折表达意志；因为穷，我们只能在心中彭胀起狭隘的邪恶，用邪恶压制和我们同样不幸的人；

因为穷，尊严沉入苍凉的痛苦中，只得忍受着无边无际的嘲弄和戏侮；因为穷，我们顺从权势，认同庸俗，容忍卑污，丧尽良知和正义；因为穷，我们在麻木与恐惧中强化着千年不易的工具欲，沦为一代屈从权势的犬儒；

因为穷，我们放弃灵魂的自责和拷问，只能凭借古老的活命哲学自欺欺人；因为穷，我们丧失了感知黑暗的能力，丧失了一个人最初的奴隶体验；因为穷，我们无法得到有血有肉的人的理解、支持、温暖、尊敬、鼓励；因为穷，处于人类情感中心的爱情，走向了边缘、走向了交换,走向了利用,走向了冷漠,走向了沉沦……我们物质穷，精神更穷！我们有能力去破坏，去浅踏,去背叛,却没有能力去建设，去追求,去创造,我们留下的，得到的就只有两个字：怯懦！

亲爱的jm，读了上面的这些言语，你也许又要批评我太敏感不冷静、走极端了。唉！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性格，这是命运，也是我难以轻松、快乐的原因。

在这个急剧变动的年代，我的心灵中充满了太多的渴望和要求，积累了太多的呻吟和焦灼，世界、生活、理智恍惚不定，难以控制，——还好，幸运的有你这位倾吐宣泄的对象，否则，这种病态的现象，会使我最终走向“尼采式”的疯狂！

我终于发现，生活中留给自己选择的部分原来是这样少。以前，比如更年轻的时候，以为有无数种生活的方式，以为只要真诚、不懈地追求，就能获得解释世界的权力。

其实个人是很渺小的，视野是很有限的，他并不能全面地把握世界，总会有某件出乎意料的事情跳出来，证明所知所识的是多么肤浅和自大。生活中总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驱赶、在同化，使你彻头彻尾的循规蹈矩，让你在那儿慢慢衰老下去，走完最后的圆周。

然而，我必须在一个大秩序之下建立自己的小秩序，这是一个人强烈的生存愿望与生存方式在一定程度上的自由吻合，从而使自我的生命尽可能地、最大程度地排除磨擦和损耗。

我要做一个健康人要做的事情——应该有这样的权利、这样的自由，我不能将心中最神圣的东西拱手交给面貌丑陋的世俗而沦落为“犹大”。

所以我要勇敢的去追求,无论沧海怎样桑田,无论风云怎样变幻,那种汩汩于我灵魂深处的情愫,依旧会穿越千山万氷,滚滚红尘,与天地长久,与日月同辉！

亲爱的jm,你理解我的固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