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金庸经典——悲情红颜包惜弱

金庸，华人最知名的武侠小说作家。他的《射雕英雄传》《笑傲江湖》《鹿鼎记》等一系列武侠名著脍炙人口，家喻户晓。从香港到内地，三十余年的时间跨度里，电视剧已经翻拍了若干遍，各有经典传世，83版的《射雕》尤其深入人心。当年，内地家庭电视还是稀缺品，每至播放时间，却万人空巷，蔚为奇观，成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武侠剧也成为那个年代一个闪耀异彩的文化符号。

金庸的武侠小说不同于古龙，梁羽生等名家，他融其历史文化底蕴于作品之中，使之厚重不流于虚浮。小说人物和历史人物相结合，真实的历史背景与杜撰的小说情节相结合。借历史色彩烘托小说人物，用艺术的手法再创造了历史人物。其人物塑照极富质感和深度：个性鲜明丰满；故事布局巧妙；场景恢弘多变；情节把握张弛有度，跌宕起伏。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使金庸武侠独具魅力和特色。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年纪小时，只是陶醉于艺术创作的美感，单纯随着剧中人的悲喜而悲喜，乃至走过三十几年人生，渐渐明了，不论在戏里还是于人生，悲喜的演绎没有不同。看着金庸小说和电视剧长大，小说里的红颜已然深嵌于心，她们不同的个性命运每每回味，令人感怀沉思，唏嘘不已。近日，四川卫视重播《射雕》，再看喜爱依旧，只是年龄阅历长了，看戏的感受更深了。印象最为深刻的：包惜弱，穆念慈，黄蓉，瑛姑。四种典型的红颜类型。除了黄蓉结局完满，包惜弱，穆念慈都是悲剧收场。瑛姑虽然悲剧一生，终获有情人白头相伴，悲尽喜来。细细思量，性格即是命运，确有值得深思之处。

可以说，没有包惜弱就没有《射雕》故事全篇。包惜弱，是杨家将后人杨铁心的妻子，杨康之母。从小爱惜小动物，不忍杀生，故取名惜弱。她楚楚可怜，温婉妩媚。书中描写她“一张芙蓉面”，黄蓉在王府初见惜弱：三十几岁妇人，不施粉黛，素衣打扮，可比穆姐姐还要美上几分。六王爷见到穆念慈，暗自想，那姑娘虽不及自己的夫人貌美，但别有天然风姿。可见包惜弱十分漂亮。嫁给杨铁心后，杨铁心对这位貌美如花的妻子非常怜爱，尽着她的性子养小动物。而心慈无比恰恰是惜弱性格的死穴。太过善良，使他善心泛滥，过于单纯，不辨是非，以致为至亲最爱招来奇祸。

金国六太子完颜洪烈受伤，藏于他家柴房，虽然明知完颜不是好人，还是偷偷救了他。完颜洪烈见她娇柔秀丽，竟然念念不能去心，爱上了她。后收买段天德追杀夫妇俩人，并累及郭啸天夫妇，自己扮英雄救美，设计骗走包惜弱。后听说夫君身亡，意欲殉情，完颜相劝，念及腹中骨肉作罢。惜弱对人对己总是心软，为了铁心骨肉最后答应完颜洪烈守节三年后再作打算。两个人的性格，一个柔弱单纯，一个刚强多计。十八年的王妃，无微不至的照应，挂名夫妻终敌不过失节收场。如果，他不轻信，或不随了完颜洪烈，学孟母一样，或者像郭靖的母亲一样，携子远走，杨康的命运就要改写了，只要她们还能活下来。这一点上，一方面，看出惜弱内心对自己弱女子的认同感，另一方面，完颜洪烈洞彻惜弱的心理，懂得如何适时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导致惜弱面对现实的无奈而妥协。当然，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外在的强弱是客观的，内心的强弱，或者不如说面对绝境的勇气和魄力，却往往能够改写人生，于死地破釜沉舟，又怎知不会别开一片天地？非常可悲的是，惜弱并非贪生怕死贪图富贵，他可以毫不犹豫自杀殉情，也可以随时抛弃荣华甘做布衣，他缺的不是血性，也不是不懂是非，而是不能明辨是非……也许，这就是她的性格弱点与命运相遇后的悲剧必然吧！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结果就是，杨康认贼作父，十八年后夫妻重逢悲剧重演，殉情告终。当然，这是金庸的故事布局，没有包惜弱“红颜祸水”（作为同性，不是很喜欢这个词语，故无贬义）的主线，就不会引发一系列故事情节。惜弱，把红颜祸水的诠释演绎到了极致。金庸无心讽刺，更无贬义，只是笔下的客观杜撰。但实际这个人物颇具讽刺意味。惜弱的父亲是个落第秀才，惜弱当然也是知识分子阶层。可迂腐的“知书达理”却成了她悲剧命运的帮凶。这样不行，那样不可，过于善良的天性，加之这些思想桎梏无异雪上加霜，徒然被奸人利用，达成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书中每个小说人物性格及其所起的作用都很恰当得体。由此可见，金庸对历史文化背景下女子性格的洞彻力不可谓不深刻。

其实，美貌，富贵本身，并非祸根，色不迷人人自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祸根是强者的贪欲。所有战争的原因不是女人就是财富。几千年漫长的男权社会里，作为强势群体的男人可以为所欲为，欲望的后果和罪过却要女子承担。女人，都爱漂亮，更求之不得自己是个绝色红颜。殊不知，从前有多少父母因为女儿美貌怕被选入宫中悲惨一生，而发出“生来女子不如丑”的感叹！这是看透所谓荣华背后的灾祸的无奈和悲哀，绝不是显示优越感的惺惺作态。

而金庸小说令女性喜爱的原因之一，就是小说人物的至情性格多少安慰了封建文化下女性的悲哀，虽然只存于小说中。不论是正面还是反面人物，男性的痴情专一处处可见，杨康和完颜洪烈两人，可以说唯一的优点就是不好色，用情专一。郭靖，黄药师，段王爷，杨铁心，也都是对女性爱护有加，用情至深。这并不是讨好女性的杜撰，虚伪是没有力量的，欲打动人心非真实方能感人，而感受的真实性，与是否杜撰无关。其实，不仅里面隐含着金庸本人的影子，实际上这也是小说的创作性使然。作者将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化人格，巧妙附着于小说人物性格之中，既不脱离历史环境，又高于历史现实。其中蕴含的思想理念，绝对是作品深具魅力赢得万千女性青睐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