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故乡的那些鸟

2015-06-09 11:00 | 作者:慧仙草 | 散文吧首发

作者:慧仙草

一句发自内心的话:我胜过爱自己孩子

一个休息日的清晨,我正在院子里给蔬菜除草,就听见大门外的杨树上有喜鹊的叫声,而且是一群。我停下手中的活,悄悄打开铁门,遁声望去。杨树上的喜鹊们尖叫着窜上窜下,飞舞着跳跃着。今天是怎么了?来了这么多鸟儿。我正纳闷的时候,才看见树下卧着一只猫。呵呵!大概这群喜鹊是怕猫占领它们的领地,故而想驱赶它。哪知这位猫绅士才不理会呢,趴在那儿闭目养神,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

这真是一件新奇的事,一齐来了这么多鸟。也许是近几年村子的周围种了不少树,给了鸟儿一个生存的场所。前几天,我还听见村外的杨树林里传来了“豌豆罢角”的鸟叫,这使我想起故乡的鸟儿们来。

我出生在川东的山村,可以说是听着各种鸟叫声和看着各种鸟儿的倩影长大的。这些年来,离开故乡,在异地他乡讨生活,故乡的鸟,自然构成了乡愁的一部分。

记忆中,故乡最多的是麻雀,小巧的个头,敏捷的动作,总是喜欢大群大群地飞落在秋收后的田野里,结在郁郁葱葱的竹叶间。或者站满秋严寒里细细的电线上。屋后的山林里,成群的画眉在树丛和荆棘丛中欢快地叫着、跳跃着。只听见它们悦耳的鸣叫,要想目睹它们的风采,那你只能在荆棘丛中趴上几个小时,也许会有一群鸟儿经过。如是有一丝动静,哪怕是微弱的呼吸声,鸟儿也会觉察,会惊惶地、叽叽喳喳地逃远,让你失落万分。

在这篇文字中,我想对竹鸡这种鸟多费一点笔墨,因为那是一种令我灵魂为之颤栗的一种鸟。它比普通家鸡略小,雄鸡色泽艳丽,雌鸡灰麻麻的,形体类似普通家鸡。

山前屋后,不时传来竹鸡的鸣叫,这美丽的山中的精灵。能逮到一只来饲养,那是我儿时寐以求的事。于是我纠缠着外公去抓竹鸡。外公说:那雀儿是咱们能抓到的吗?除非你去缠你陈表公。

陈表公是有名的捕鸟高手。不过,老人有自己的捕鸟原则,那就是在季鸟儿繁殖的季节不打鸟,那些稀有鸟儿不打。

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陈表公同意了,不过老人说:竹鸡这种鸟很蠢很忠诚,咱们说好了就逮一只,不要贪多才好。我不解老人的话,答应了他的要求。

翌日清晨,陈表公背着一个大笼子,提着一袋捕鸟工具,带着我和外公披着晨光进山了。也不知在这茫茫竹海里穿越了多久,后来走到一棵灌木旁,陈表公停了下来。这是一棵我叫不上名的野果子树,结了许多红红的野果子。陈表公左瞅瞅,右瞧瞧,看看树上,又望望树下,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这附近肯定有竹鸡。”他边说边放下鸟笼,小心地在野果子树四周铺设起捕鸟夹来。放好捕鸟夹,他拿出一个哨子,放在嘴边,只听“咕咕、咕咕”的叫声,便从哨子里传出来。很快,西边的竹丛中也传来了一声“咕咕”的叫唤声。听到回声,陈表公拉着我和外公来到东边一处蹲了下来,又掏出哨子“咕咕,咕咕”地吹。听到叫声的竹鸡,便也“咕咕”地叫唤着向红果树靠近。终于,一只领头的竹鸡出现在野果子树的旁边,陈表公住了口。

那只竹鸡又“咕咕”地叫了一声,见没有回应,它环顾了一下四周,瞧见了红红的野果子树,转而蹦蹦跳跳,向野果子树奔了过去。忽然“咔嚓”一声,接着是竹鸡扑腾着翅膀,发出“嘎咕、嘎咕”的惊叫声。“竹鸡被捕鸟夹套住了!”我惊喜地叫了起来:“我抓它去!”

陈表公忙扯住我小声地说:“轻点,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我不解。老人说:“我们现在若是去抓竹鸡,那就显得我们这些人比竹鸡还蠢了!”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不是暗指我不聪明,但我立即闭了嘴。

被捕鸟夹套住了腿的竹鸡,扑腾了好一阵,怎么也挣脱不了,它昂着脖子“嘎咕、嘎咕”地叫了起来,不知是呼唤它的同伴,还是绝望地呼叫,其声音有点凄惨。它的叫声刚落,不远处的“咕咕”声便接二连三地传了过来。接着,三只竹鸡出现了。大约是知道了其中的危险,它们都不敢轻易往前。相持了好一阵,一只稍大的竹鸡“咕咕”叫了一声,便小心谨慎地一飞一跳向那只中了套的竹鸡靠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它也让捕鸟夹套住了一只脚。它拼命地扑腾着翅膀,也惊恐地“嘎咕——嘎咕——”地叫了起来。旁边那两只竹鸡惊慌地四处张望,“咕咕咕咕”不安地叫唤。这时,又一只竹鸡从野果子树边冒出来了,紧跟着它后面还有两只“嘀咕嘀咕”的小竹鸡,大大小小共五只竹鸡,它们惊慌地聚集在一起,不安地叫唤着。片刻,一只竹鸡又小心地向那两只被困的竹鸡一步一步地走去,又是一声“咔嚓”,这只竹鸡又中套了。

尽管有三只竹鸡被夹住了,但悲剧却仍在继续上演。不久,又先后有三只竹鸡被套住。我不明白,这些竹鸡为什么这么傻呢?明明知道通往同伴的那条路上充满着恐怖,甚至是死亡,但为什么还往前闯呢?这举动多愚蠢啊!我不明白,想问陈表公,却见他两眼死死地盯着余下的那只可怜的小竹鸡。带小竹鸡来的那只大竹鸡,也许就是小竹鸡的母亲吧,见小竹鸡跃跃欲试要往前,吓得“嘎——嘎——嘎——”地惊叫,但小竹鸡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它很幸运,顺利地走到了那只大竹鸡身边。大竹鸡的头与小竹鸡的头,紧紧而亲切地靠在了一起。少顷,小竹鸡低头啄起套在大竹鸡腿上的绳子来了,大竹鸡自己也低头啄起绳子来。我猛地大悟,明白了为什么一只只竹鸡视死如归地向已被捕鸟夹套住的同伴走去的原因,原来它们是想拯救自己面临险境的同伴。这是多么伟大的精神啊!

小竹鸡低着头啄了好一阵,好像没有什么效果,便抬起头,绕着竹鸡妈妈走了起来,好像要找出什么其他拯救妈妈的办法吧。悲剧终于出现了,“咔嚓”一声,小竹鸡也被捕鸟夹套住了大腿。陈表公惊喜地叫唤起来:“都中套了,一共七只。”这时,他得意地对我说:“这一下你该明白了吧,我为什么不要你们贪多的缘故。”

外公跑上前去,高兴地把竹鸡一只只地放入他带来的鸟笼里,激动地说:“今天没白跑,这七只竹鸡,留着只给丫头玩,其他的咱们老哥俩下酒。”

我早就对竹鸡有了怜悯之心,又让刚才竹鸡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为救同伴不顾自身危险的伟大精神所感动,便对两位老人说:这鸟儿怪可怜的,咱们把它放了吧,我不要了。

陈表公同意我的意见,说要留一只,其它的放了。

回家后的第二天,我就放飞了陈表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我逮到的竹鸡。我幼小的心灵在那时候为之颤栗了。

听说家乡的这种鸟很少了,因为那些不法的偷猎者利用竹鸡为救同伴而不惜牺牲自己的弱点,来消灭了善良的竹鸡,使它们变成了自己的盘中美味和笼中的宠物。

还有一种鸟,我们称之为“黄斑斑”,个头比麻雀要大,羽毛黑白相间,三三两两的在一起,也有单独行动的,经常飞来我家的屋檐下,啄食挂在房梁上的玉米,或者在老屋的瓦房顶上慢悠悠的跳跃着。有时候,我们会在平房上支上捕老鼠的铁夹子,铁夹子上钉坨洋芋,等“黄斑斑”来啄;人躲在暗处,不一会儿便能听到铁夹子发出一声破响,一只“黄斑斑”被夹住了。

那时候,乌鸦和喜鹊也是常见的。故乡称乌鸦为“老娃”(老鸹),叫喜鹊为“鸦雀”,大人们在教训自己的儿子偷懒时,往往会说:“鸦雀老娃含来喂你,还要你张嘴”。乌鸦明显是不受大家喜欢的,羽毛一身透黑,又总在乱坟岗、荒野坡等地出现,叫声“嘎嘎”的甚是瘆人,人们总认为乌鸦的叫声不吉利,只要有乌鸦在村头叫,或者低低的盘旋在空中鸣叫,村里就要死人。乌鸦嘴乌鸦嘴大概就是这么得来的。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是非常喜欢乌鸦的,首先是乌鸦总会出现在各种童话故事里,形象都那么的可爱,最重要的是,据说乌鸦是唯一懂得反哺的鸟类,这特别让我钦佩。喜鹊恰好与乌鸦相反,非常受人们的喜欢,叫声清脆悦耳,代表着喜庆、祥和,就有了“喜鹊叫,有客到”的说法。

燕子也是农村常见的鸟类。燕属候鸟,随季节变化而迁徙,喜欢成双成对,出入在人家屋内或屋檐下。因此为古人所青睐,经常出现在古诗词中,或惜春伤秋,或渲染离愁,或寄托相思,或感伤时事,意象之盛,表情之丰,非其它物类所能及。古有“谁家春燕啄新泥”的诗句,尤为传神。每年的春天,总有燕子飞到贫寒农家,在大门的角上筑巢、繁育后代,人们是不会去干涉或者捣毁燕子温暖的巢穴的,都认为燕子带来的是吉祥是和谐是五谷丰登。

每年的春天,布谷鸟都会如约而至。老家称之为“苞谷雀儿”,它总在春寒料峭的清晨,在村头高亢的叫唤着正睡懒觉的人们,好像在提醒大家,春天来了,该播种了。对于布谷鸟,山里人是非常敬重的,倘若有不懂事的顽童丢石头或者用弹弓去打它,都会遭到大人们的责骂,据说打死苞谷雀儿天气就要大旱,这虽然是迷信的说法,但是大家都保持着非常敬畏的心态。

那时候,人们最提防的是老鹰。一声凄厉的鸣叫,一道黑影从空中划过,老鹰煽动着有力的翅膀,在半空中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人们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损失一只羊羔或者一只母鸡。有一次,一只硕大的老鹰不知叼了谁家的猪崽,在空中盘旋而去,只听见猪崽凄惨的叫声持续了好久,在山谷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我家房子后面便是山,山上草深树密,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羊雀、黄鹂、杜鹃、野鸡、榛鸡……只要走进树林,到处是鸟叫,随时可见鸟儿振翅高飞的情形。许许多多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林里拉开了一场歌咏赛,一天到晚、一年到头,总有各种各样的鸟叫声在大山深处啼叫,或清脆婉转,或低沉绵长,或欢快喜庆,或凄楚哀怨,给大山深处增添了不少生机,注入了不少活力。

那些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随着人们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和对野生鸟类的捕杀,麻雀、乌鸦、喜鹊等都已销声匿迹了,老鹰更是罕见,许许多多的鸟类都濒临绝种了。而我,早已离开了故乡,在他乡安家落户,那些与鸟相处、听着鸟鸣看书的往事只能永远的保存在记忆中了。我不敢想象,没有了鸟叫,一座大山会是怎样的空旷、荒凉和萧瑟。

鸟儿,我爱你,让我亲近你好吗?我故乡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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