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洞口塘

2015-03-16 15:30 | 作者:娄底石头 | 散文吧首发

相见,不一定是一种快乐。而别离,却总是带着淡淡的伤愁。

对于祖辈们就一直在迁徙的人来说,故乡的概念大多很含糊。有时候,甚至会陷于迷茫。我不太了解自己祖父以上的情况。但我知道,从祖父开始,我的家一直在迁徙。我有时在想:自己的故乡到底在哪里?而对于自己的出生地,如果称之为故乡,至少可以获得一定时空上或者心理上的认同感。我的出生地在邵阳的洞口,心底里应当把洞口当做故乡了。

洞口位于峰山下,旧时民风十分的淳朴,越雪峰山便是怀化的安江—一座位于大湘西概念之中的古镇,曾经的黔阳首府。如今,早已被火车拖来的城市怀化所替代,黔阳只成了一个过去的地名。

从邵阳往西,是大片的丘陵,分布着资江的各条支流。沿支流又散落许多小盆地。洞口便处于资江上游的一块小盆地里。

洞口的两条主要河流是蓼水和平溪江,似一把剪刀卡住雪峰山,又似挂在雪峰山的两条领带。当心情不同时,可做不同的理解。

或许,多年以前,沿河流四周只有零落的村庄。然后,打铁的,商贩的,手工艺的,放排的,耍猴卖艺的,弹唱的与歌妓等等,聚集于河边的盆地里,形成集镇。大凡此类的迁徙都是顺自然的。但在生命的演化史上,有些迁徙却是逼于无奈,如战乱与住地环境的恶化。那场抗日战争,便有许多人被逼迁入洞口。尽管战后多数人走了,但仍有部分人的手中,上苍仿佛只给了一张单程票,无法再回到曾经的故里。

离开故乡,我每年会回家几次,但还是有很久没去洞口塘了。洞口塘峡谷是古黔道必经之途,历乃兵家必争之地,自然也曾是血刃相搏的战场。

记忆中的洞口塘,一直是一块未开发的处女地。也许,洞口塘的神奇,就在于她的未被开发。

未被开发的洞口塘,其清秀印在水里,险峻藏在深山峡谷中。

平溪江水从雪峰山上流下,满腔激昂,激昂着穿越洞口塘峡谷。入盆地而成潭,潭水便变得十分的柔顺与恬静,似乎想诉说一个生死不离的故事。温柔的是潭,义无反顾扑进潭的是激流。潭的宽容,却蕴涵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忧郁。潭因水而生,依雪峰山而止。其宁静无所谓致远,而淡泊亦无须明志。潭一如既往的沉默无语,碧绿得幽深,酣得浓厚。潭知道,激流是胸怀着所谓大志的,只在此做片刻的停息。大海是激流永远

重回洞口塘,站在潭边的沙滩上,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已经睡觉了。闭上眼睛,洞口塘就如睡美人,仿佛在做着甜甜的梦。清风成纤手,碧波做弦,弹奏着一曲高山流水的催眠曲。如果有任何打破梦的做法,都显得有些残忍。

但现实有时就是这么残忍。过去,只有一条320公路从峡谷中盘山轻过,一到季还会封路。而现在,沪昆高速半栈道地架空平溪江,穿山越水,气势可谓宏伟。商务的,打工的,省亲的,衣锦还乡的,旅游的,还有各种名义考察的,流淌在万国牌的车流中,虽“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一缕缕浊烟在峡谷中。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我此刻无法赞美人类的伟大。

对于故乡,或许每个人都会带着一点私心。对故乡的开发存在着纠结。开发意味着—拉动经济,改善故乡人的生活。同时,也意味着—大自然给我们留下的许多遗产将会消失。对于游子,将找不到童年回家的路。

隔山相连的武陵源,层峦叠嶂,傲骨嶙峋,烟雾缭绕,若隐若现的天,峭壁下的万丈深渊,其神秘曾让人发狂。而今,因为过度商业开发,其神秘面纱被一层一层的剥开。好比一钵被豢养的大盆景,缆车、电梯、汽车,无须艰辛的徒步,直达景点。如此人山人海,又快餐式的旅游,除开尖叫和惊呼,又谁能“识庐山真面目”呢?

离别,总会忍不住再回首。回首洞口塘,洞口塘虽缺少武陵源的名气,却多了一份的平淡,也因此没有了许多被捏造出来的神话和美丽传说。但这看似的平淡中,我却感到一股未被驯化的野性。在她的面前,曾经的烽火烟没,兵刃早已销蚀,曾经的血流成河难寻踪迹。蓝天,白云,苍翠伟岸的雪峰,凛然傲骨仍在,与潭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大自然之伟大,方显人类之渺小,又何惜流水东逝,浊烟成霾?

也许是害怕失去,我突然觉得自己对故乡,一直带着傻乎乎的忧伤,又在傻乎乎的自伤。

2015年2月思于洞口,成于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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