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鹊

2015-02-01 12:19 | 作者:-中尉- | 散文吧首发

树 上 鹊

艾平

工区办公楼前有两排小叶杨,最低一棵约五层楼高,最粗的俩人方可合抱。两行树间呈一字形排布三个池和坛:一片竹林由瓷砖裹着,四瓣花形鱼池中堆起一座上水石小山,长方形花圃心有簇石榴树。现在是暮时节,竹黄叶凋,金鳞深潜,榴枝失翠,唯树梢几只尖嘴是不变的风景。这种背黑肩腹白,叫声婉转的飞禽,人称之为喜鹊。

喜鹊是人类的朋友,既为朋友就有相望的欲望。我曾长久地仰看它们筑在高枝上的巢,想那由根根枯枝横插竖别编起的窝团,竟能抗拒风暴的肆虐,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人间工匠的造房尚为冰倾推,这空中的“悬阁”何以危而不坠?

喜鹊生活在人类聚居的地区,以食蝗虫松毛虫等危害农作物的昆虫为主,只以少量谷类或草籽补充身体养料,我们每每于田间看到喜鹊跳跃追逐捕食害虫可的景象,尽管它只有7年到8年的寿命,却将生命演绎得异彩纷呈,凝成一幅幅民间节庆婚典的饰画。据《禽经》里记载,喜鹊不仅为吉祥物,而且能预报天气晴,“仰鸣则阴,俯鸣则雨,人闻其声则喜”。民间更有农历七月初七,喜鹊飞上天搭,让牛郎织女相会的说辞,传递着人类美好愿望

西风起后,一地零枝枯叶,寒流裹人,我忽然想到鹊巢的命运来,想它们会在依偎中逐退心灵的严寒吗?据一同事介绍,他曾在老树上见识过喜鹊打窝的功夫,堪比巧妇穿梭织布。窝团如房,门户严实又方便钻进钻出,内壁缝隙由雌雄双鹊衔土填塞,铺垫是叼来的羽毛棉絮,可以想见喜鹊是灵长禽类,与人默契如许。

次日赶早上班,见杨树梢那球状枝团随风摇荡,颠簸不定,却无掉落迹象,一丝隐忧卸下心头。午后风住,一只喜鹊登上高枝抖翅,片刻又飞到搂脊亮相:一忽儿转颈四顾,一忽儿挪移身体嘎嘎叫着,似在召唤同伴一舒窝憋气息,又好像嘲笑池里鱼优哉游哉,终走不出那一洼水。

一位同事心烦时老对我说,下辈子托生为小鸟,当然是自然保护区里的禽,可免遭被猎食的命运。殊不知山中猛禽不是呵护孱弱的天使,保护区亦非乐土,禽类与人类无别,厮杀与鞑伐竖起王者至尊的独步与霸业,或雄踞一域,或啸闻当空。

逃避是弱者的选择,强势未必有好的归途;强与弱可以通过互依达到共存的境地。百兽惧虎,百禽怵鹰,然,鹰爪锐利不能筑巢为家,借石檐松被孤居;虎啸震山,行走一溜风,常不能以食果腹,因其欲望太高,非肉类不食,只好困顿山林,因而,弱小与强悍不能以躯体高矮界定。

喜鹊凭着勤与良,觅到自己生存的夹缝,赢得人类的合掌击节,不失禽之英风。

每天骑车十余里上班,在钢铁机器间讨生活,人变成了一台机器,于是,那片竹那圃花那汪水,成了释解自己的甘醇,尤其看到蹿蹦着觅草籽的喜鹊,心一下子敞开来。办公室一妙龄女,隔三差五撒些米粒在竹林边上,供这些天使啄食,结果招来另外几只喜鹊飞临,在西端一棵树上落户。竹生一席地,鹊栖一枝间,成就了工区里的景致。

少时写过一首儿歌:一群雁儿排成行‖在蓝天上歌唱‖歌唱着飞翔‖飞翔中歌唱‖嘭一声雏雁落山冈‖头雁回眸见猎人‖倏忽冲下苍穹驮儿郎‖向上向天一方

近读孙青松先生撰写的《大雁》一文,蓦然看天,不见了雁影,失落之虑悄上眉头。人爱喜鹊在于其不伤同类的情怀,高居树颠自建的家园,晨出暮栖,是鸟中真正行走的歌者。我们不能再失去这样的朋友;朋友是一首诗,温润停顿的干涩,恰如眼前的箭竹,在晨露中脱着泛黄的壳,向路人一展临的歌舞,那轻轻絮语的青翠,又多像喜鹊抖翅欲飞的姿态。

地温回暖后,鹊巢隐在绿色挂帘中,吱吱嘎嘎,把交谈的欲望传递给树下的工友。这时候,东端车棚周围香樟树溢出扑鼻香息,青黄红三色泛上树冠,宛如成熟的桃子色香诱人,又好似盔缨舞出生命的绚烂。我没有见到鸟儿扑枝的影子,或许招摇注定孤单的存在,特立独行固然不失风格,却难免寂寞

门前花坛那簇石榴树,枝上挂满藤蔓的丝条,在沉重里吐着翠红,在觅草籽的鸟啄中翩然身姿。石榴根须深扎于花草下,啜饮干旱时节浇花的渗水,却感恩门楼里人的惠泽,把花蕊打瓣成果实,演绎生命的献祭,它同喜鹊一样成民宅庭院里的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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