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三记

2015-01-21 06:51 | 作者:屡扑(李建民) | 散文吧首发

一•晚开的松花江

俚语曰;“谷开江,憋死王八!”这是人们对松花江流域气候规律的总结。然而,今年的松花江硬是熬过谷雨两天后,才姗姗地跑冰排——开江了!

气候反常,不但温度创下了有气象记录以来的最底,而且也忒大。一场接着一场的,一下就下到了四月中旬。人们盼着天晴,望着回暖。可从立春数至惊蛰,由春分熬到谷雨,天就是一个劲的冷,不住的下!这使我想到同一纬度的北美。当我们这里冷到零下三十多度时,人家还很暖和,何其不平乃尔!这当然就是西伯利亚寒流不住的从我们头顶上,吹向太平洋之故——无奈的大陆性气候!

然而,松花江开江却甚为壮观,其雄浑恣肆不亚钱塘之潮!地处松花江中游北岸的通河城,大江自西南而东北一路浩荡汪洋而来,至此却翩然折而东向。到了四月之仲——该开江的日子,人们便一趟趟地跑去看江,可它却冰封依旧。我的一些走友还以四月二十日——谷雨,能否开江而打起了赌,当然也争论得不亦乐乎!到二十二日,天气一改十数天来的雨雪阴霾而阳光普照。当午未相交之时,江水陡涨,刹那间冰崩水涌,排山而泄,一如从天而降。看之,激流飞湍,银象弥江,冰坝排空,洋洋乎水漫洲渚,杳杳乎冰横千里。此时的松花江已天水同色,无际无涯了!听之,时而冰涛击岸,轰然炸响,如砰崖转石之万壑惊雷。时而冰凌相擦,淅淅窣窣,若入细雨。咨嗟间冰排由密转稀,似乎淌尽了。可次日又排山倒海而来,如是者三后,水落波平——松花江方告开罄!

说开江就不能不说鲜美的开江鱼!和鱼相关的记忆也常令我萦回在心。那就是儿时的鱼市,当时通河城的鱼市就在江坎上。那是一座临街的木板房,在屋内的一大排案板上,陈放着好大的鲤鱼,胖头,白鱼,鳌花,鳊花,时而还有砍成段卖的大鳇鱼。至于什么鲫鱼,鲶鱼,狗鱼,黑鱼,嘎牙子鱼,牛尾巴鱼等一律被称为杂鱼而不上台面。地上还放着一只盛着水的大木桶,里面是好多被俚称为王八的甲鱼。那时的松花江就是这样的丰饶!

松花江两岸还是一个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地方!北岸与稻菽千重之沃野相衔的是连绵的青山,早年不但有熊鹿獐狍狐狸野猪和狼,还有豹子老虎,发源于大山深处的岔林河,西北河,大通河,浓浓河等大小数十条河流南而入江。河中的细鳞鱼,沙钻子鱼,柳根鱼,马口鱼,呀啦混鱼和蝲蛄虾以及林蛙均是堪烩美味。而南岸却是河流纵横泡泽星罗的湿地,在水草丰美的大草甸子上,到处都是秀水共长天一色,群鹜与鸥鹭齐飞的胜景!

这是一个堪比水乡江南的地方!当然,除了冷以外!

二•晚封的松花江

往年在我们这里,松花江到十一月中旬是必封的。可今年它却只是一个劲的流冰。看惯了大江一夜冰封的人们就盼着封江,一盼就盼到了十一月底。终于,一夜寒流姗至,满江风雪弥离,江水戛然而止!

冰始流于立冬已过的十一月十二日,先是水多冰少,汪洋浩荡波澜不惊的江面有如南国荷塘,缓缓地飘起一片片的,薄薄的,园园的,状似王莲叶子般的小小冰排。它们稀稀落落地,从容不迫地飘流着,好温文,好尔雅。而连日和煦的阳光也使江城通河还在讲着秋天故事:江畔柳林还绿,城中五花尚余,暖风柔而不朔,碧水蒸而为霞。

十一月二十二日,一场漫天风雪,松江两岸披银。翌日,长空雪霁,风和日朗,江天一色,山苍苍,野茫茫。大江似银河西下,冰流如九天来倾。此时的江中,冰排已硕,数量渐丰,它们拥挤着,在江水的裹挟下,群羊出圈般逐突东奔。而岸边则堆冰成坝,状若银蛇,它们与流动冰排冲撞所发出得阵阵铿锵声,一如白居易在《琵琶行》中所形容;“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

十一月二十九日,又一场风雪过后温度大幅下降,江中景观就再换模样。以城东松花江大江为界,桥上江水若凝,冰排蔽江,浮而少动。桥下则冰排墩阻,冰湖乍现,其水汩汩兮似泉,其雾霭霭兮蒸天,这就是所谓的清沟了!越日再看,大江业已千里冰封矣!

三•冰封的松花江

说起松花江,人们就会想到它源于长白、兼出兴安、包容松嫩,春、、秋三季水势浩荡,一往无前的波澜壮阔。其实,它冬日冰封之景亦何尝不为大观!

每当风住天晴,寒日当空,亦即松花江通河段冬日最美之时。若夫危岸登临,凭高放眼,远眺山色迷离,天低雾起:近看冰河堆银,驰象走蟒:正所谓江天如洗,八方在目,吁兮!壮哉。当此之际,松花江是那么地辽阔、幽深、遂远。

而日匿云底,风兴未朔之时,松花江风景又堪称别具!南望之;不见大江西来,了无黑吉大地,周天雪飞似蝗,长空满目迷离,一时江天莫辩。北望之;城如隐,楼时现,柳花开千树,雪塔结万松,一派玉宇琼林,恰似天上人间!

写到此,我不由神越时空,心回当年。因为冰上松江更与我儿时结下过不了之情。当年我所醉心的,就是到江心岛下方的水崴深处,去看那通透如镜的明冰,和明冰之下往来翕忽的游鱼。做的,是冰上套雀。所谓套雀,就是把马尾做成的套和稻谷混起来放在向阳背风的平坦处,然后远远地躲在一旁,捉一种只在江面成群活动的——江流子拿回家里养。

上中学了,我的兴趣也随之而变,寒假了,就到江南或西河套去打冒眼和捡干碗鱼。四十几年前,那些地方还没有被滥垦,还是了无际涯的大草甸子,还有众多河流和星罗棋布的泡泽,所以鱼极多。打冒眼是早年冰上捕鱼的一种方式,只能在三九天进行。先是选好江岔或泡泽的水深处,用冰镩开出长宽各一米左右,深与冰厚相当的冰槽。待冰槽下缘凿得很薄时,便用冰镩猛地一砸。水就会带着鱼急速喷涌而出,什么鲶鱼、鲫鱼、泥鳅、山胖头各色鱼等不一而足。然后用抄罗子——一种网状捞鱼工具在冰水中快速搅动捞鱼。捡干碗鱼则是在天气特冷的年份,当水浅的泡泽冻绝底后,凿开冰,捡出在泥水里挣扎的鱼,那是怎样的一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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