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我不记得我忍耐了多久，从小时候开始就想学会隐忍，记得最严重的一次和伙伴打架手臂被藤子抽青了，愣是忍着没有哭，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呲牙咧嘴。

因为不得考究，模糊记得爸爸嫌我太爱哭，邻居大哥大姐嫌我太爱哭，不爱搭理我，所以想忍着。可是我没学会忍痛，学会了躲起来哭。一直到慢慢长大……我都是躲起来哭，柔弱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孤独的时候、痛苦的时候……蜷缩在小小角落慢慢哭。

哭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儿，鼻涕很多，哭完了头发胀很难受，鼻子堵着跟感冒一样。

我不知道父母知不知道我的痛苦，从小就是个不和父母沟通的人。或许这并不称得上是个痛苦——

那时候年纪儿还小，不懂事儿，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以至于我把老师对我的蹂躏当成了理所应该。

多年以后也就是现在的我，回想起七八年前的眼神，才知道它的含义叫鄙视和嫌恶。

轻蔑的带着嫌恶掺杂着鄙视的眼神，冷着一张脸站在讲台上冷漠的说道，“交不出学费加倍写回家作业。”

没错，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母亲大病初愈钱都花在母亲身上了，姐姐念高中，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我迷惑过，为什么老师要这么狠？却不敢多话，乖乖照做就行了。我记得我写的最多的一次是语文作业就写了一天，母亲问我怎么回事？我不知道那时候是早就知道老师这样做是不对的还是怕父母担心责骂我，我回答，作业有点多。

后来事情被父母知道了，父母找到了老师，老师也不敢继续加倍。事情没有就这么完结了……

僵硬带着愤怒的声音在讲台前带黑色粗框眼睛的老师口中吐出，“以前我家没钱交学费，自己偷偷卖米买鸡交。”老师让我效仿，我是贫困生，可以免费吃食堂的菜一块一天，特意找到了班上每天都会买菜的同学和我交换，让我询问家长意见。

我知道父母一定不会同意，也知道拒绝老师一定不会有好脸色，瞒着父母答应老师，在家偷偷拿菜去学校，餐费的钱老师收着。

事情很快又被父母知道，询问了同村和我同班的同学，此事很快被校长知道，我被叫进了校长办公室。

我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以后，老师拦下我问得第一个问题就是，“校长都问了你什么？”

以前不觉得，现在才知道老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长和不安。我一五一十的回答，老师表扬了我，因为我告诉校长，钱是放在我这儿的。

此事了了，中间家里蚕茧卖了，学费也教齐了，却不是真正的结局，我想如今我对钱那么执着很大原因就是这件事引起的。第二年的开学，没分班，依旧是原来的老师教我们。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开学报道的日子，老师站在讲台前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指责我，“都怪你交不起学费我被学校扣了180块钱。”

180块钱……

全班四十几个同学的目光全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你能了解我当时的感受吗？头垂的很低很低，害怕无助如潮水一般涌来压的我的心紧紧缩成一团，狠狠的抽搐着。

没人记得，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六年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个呆呆笨笨的孩子，没人记得，包括站在讲台前被无数耀眼纯洁光辉笼罩着的老师。

就只是为了那180块钱。

后来渐渐长大，懂事了，我知道老师有都自私自利，她根本不配做人民教室，后来我就讨厌上老师这个职业。

这件事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一直都是个结，放不下忘不了已经刻进灵魂的结。它就像个影子，一直一直笼罩在我站立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存在，痛苦的告诉我：没钱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