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燕子又重回

2011-09-10 11:02 | 作者:安可儿 | 散文吧首发

生查子——————元朱淑真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

其实当我想到这片词的时候,正一个人坐着车,靠着车窗,静静看着窗外,可以若无其事地看着一棵一棵的树向后退。而以前,总是看到那些后退的树飞快掠过时脸会狠狠发青。这所以想起这片词来,并非说是有多少不得诉的情衷与伤感。而是觉得在缥缈的人生途中,人在低眉沉思和抬头张望之间,一切都风云变幻般物是人非,挽留不得。任泪水沾染衣襟,月却无情依旧照东墙,人已满怀空执灯。行驶一路的车,观望一路的风景,忐忑了一路的陌生,纠缠了一路的无助,铺了一路的路,在碾转的车轮下,华丽后退,却不可以轮回。那时的三月,有梨花树在路旁开得浪漫而感动。满山的嫩绿中鹤立鸡群般地抹了一团白,让我坚定地想我再次路过时一定会记住它的。却不知道,再次经过时,她已经尘满面,鬓如霜,我认不得她,她认不得我。就好像多少一抹一抹的童年,在岁月的窗外,大片大片地零零碎碎逝去,没有一个完整的片段。我在它的身旁走过,连一个清晰的缅怀也没有就那么的模糊到相忘。它不肯也不可能停留。而小时的玩伴,已各自天涯海角,再相见时,也只相顾无言,各自脸上蒙了是一种遥远的陌生。原来我再怎么不舍得忘记,再怎么去记住那些我以为他们也不会忘记的,最终都在流年里腐烂。在门外,泪水染湿了多长的眼眶,也没有人知道。是哪个伤感的人说过,永远都只有第一次的遇见是最美丽的。当你第二次遇见那个人,遇见那个地方,都已经成为了斑驳墙上旧了的画。所以不要故地重游,不要故事重演。-

二零一一年年三初一零点,当我还是习惯打着二零一零年的时间日记时,突如其来的烟花铺天盖地伴随着呼啸声冲向夜空,肆无忌惮的绚丽着。炮声如同突如其来的人群,把我包围。烟花五光十色的依然强行透过宽大的毛玻璃旁若无人地绽放。我躲在温暖的被窝,听着弟弟在楼下放炮,不想浸着寒冷出外面。无休止的烟花不依不饶。想起旧年过年时也是为了放烟花,几个女生不惜大老远出广州区到可以放烟花的地方去放烟花,结果冒着严寒去后居然下起了。我们呵着手陆陆续续地点了小小烟花,拿在手里大惊小喊地快乐着。风夹着雨打湿了我们。后来我们都遗憾只能放拿在手里的烟花,不能看可以飞溅到几乎可以吻到天空的大圈烟花。还是挑了厚厚外套下床跑到楼顶去看烟花。漫天都是飘扬的烟花。漫眼都是绚丽。仰头太高的时候,仿佛就忘记了身体。单只有一张脸和一片花花绿绿的大夜空接近。这么多的绽开的烟花,仿佛是因为我旧年的记忆,而带有些许的补偿。那刻最纯粹的念头就是如果我们一起看烟花,该是多么欢呼雀跃的喜剧!然而,命运已经让彼此之间天各一方,除了偶尔的问候,就只有回忆。《东邪西毒》里有一名台词,当你不想失去一样东西时,那你就不要忘记。所以我拼命去回忆。-

我会看着背着夕阳余晖连绵山峰的轮廓,就联想到有一个小小的孤单的人影,牵着一匹马,映着淡金色的落日,慢慢移动,苍茫而遥远。看电影时类似的场景,总让我静静流泪。这种缓慢的远去,总是不厌其烦地暗示我说很多东西总会离去,或快或慢。王羲之在曲觞流水中尚且感叹世事在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温庭筠行遍了小园还惋惜落花的无可奈何,苏东坡在屋檐底下见了燕子还怅惘阁楼佳人不在,而我,又怎么能不埋怨流年的残忍?它把手心的掌纹一遍又一遍地抹淡,谁的手再也认不出谁的手。于是我们就边走边失散,遗忘了彼此。

生命中很多的人和事,只是背负着轮流陪伴你的使命。一截一截地陪你,然后在某个时刻,它们终究要脱落,任你怎么心痛,它们依旧是斩钉截铁地离去。不是注定陪伴你一生的东西,你想尽办法留下来,最终它也不是你的福音,而成了你的十字架。曾经我会因为在不同时间触碰同一样事物时,惶恐不安。我知道它们已经物是人非。但是上帝要我们看多了夕阳西下以后,习惯群岚叠嶂,不再害怕了穿透山头上树与树之间空隙的薄暮,以一份气定神闲来挥手相送那抹艳红。闲坐庭前看花开花落,信步天涯观云卷云舒。花开,则观之芳容;情之所至,折一枝以嗅其香。花落,则观之满地;情之所至,扫一篮以葬其魂。云卷时,则一览苍穹碧空,知宇宙之广;云舒时,仰望白云苍狗,品宇宙之幻。

一切随缘。人生便得自在。苏东坡泛舟而歌,“江上之清风,山中之明月,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原来,世间所有事物,你生时它们不伴你而来;灭时不随你而去。我最大的使命,就是珍惜生命中的悲欢离合。看淡的境界,不是对世界冷漠,而是对世界温情,慈悲。我们游离于尘世,难免喜怒哀乐的包裹。当看淡了,喜怒哀乐都有了一人了然的度,不至于因喜而狂,因哀而伤心。因为慈悲,重来门扉看到桃花依旧笑风时,只觉满怀桃花生命的欣喜,不见去年佳人,也会心一笑,没了浓的失落。因为慈悲,重来阁楼檐下时,燕子依旧忙不迭地衔泥磊窝,只觉得这生灵的可,空楼有它们作伴,便不冷清。所以,席慕蓉说,不要害怕改变,就不肯说出那名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分离,而不敢企求一欣倾心的相遇。所以我不怕故地重游。

燕子又重来,谁在空楼之下伤神佳人不在?

燕子又重来,谁在彷徨似曾相识的故人?

燕子又重来,谁在微雨中对照自己的形只影单?

燕子又重来,谁在王谢堂前叹朱

佛陀眼里,燕子又重来,不过是三千世界里一粒尘埃的轮回。又何妨,它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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