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乎?盗乎?

2009-03-06 21:42 | 作者:比干后人 | 散文吧首发

道乎?盗乎?

“国学”是什么?有没有人给“国学”下过一个准确的定义?好像没有。溯其根源,所谓“国学”的提法,似乎是诞生于上世纪初西学在封闭的中国渐渐打开局面之时,一些害怕西方思潮东进的保守文人提出了要保护“国粹”的政治主张,于是,“国学”就出现了,成为一个“相对于西方学术的本国传统学术”(章太炎语)的文化概念。

很显然,“国学”从它出生之日起就被深深烙上时代之印,是当年一批所谓“国粹派”的遗老遗少为抵御西方文化对中国的“入侵”、对国人思想的冲击和影响而极力维护的古旧文化传统。从此,“国学”走上了一条坎坷之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它陈旧的躯壳被击碎了,体无完肤。随后的历史进程,中西文化逐渐交汇融通,兼收并蓄,成为时代的主流。

至于今天,为何又重新掀起一股“国学”热,恐怕是与上世纪五十年代之后极左思潮对传统文化的全盘否定和过度打压摧残有直接关系。平心而论,中国五千多年的传统文化是必须有一批仁人志士将其传承下去的,关键是应该以何种方式和态度来传承并发扬光大之。近年来,人们对“国学”的追逐似乎显得浮躁和肤浅,而“国学”又都涵盖了那些范畴?仅仅是《诗经》、《论语》、《三字经》、《弟子规》等这些儒家学说吗?难道中医、书法、国画、诗词、京戏,乃至风水学、周易八卦预测术等等、等等不是“国学”吗?

近日,曾获得“2008年度中国文化创意杰出成就奖”并被评为“最值得尊敬的文化人物”余秋先生奉劝大家要慎用“国学”一词。他认为,“国”是一个政治概念,“学”是一个文化命题,把政治概念压在一个文化命题之上显然很不合适。他如是说,“……我曾严厉批判中国传统文化中大量残害人性的封建极权主义毒素,但如果说这是‘国学的毒素’,就会冲击很多人的国热忱。所以,别动不动就说‘国学’,很可能会因此失去理性的严峻与冷静。另者,‘国学’这一说法具有太大的排他性,‘国’字一套上去,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这是对“国学”的另一种解读,有没有道理?相当有道理了。

由“国学”一词,在媒体很高的曝光率中,便引出另一个更为炙手可热的词:“大师”。

说起“大师”,不禁让我想起若干年前毕福剑主持的一个央视节目。老毕是以装傻充愣的方式来展示他独特的幽默的。他甫一上台,掌声就不断,他像一个大干部似的压了压手掌,待掌声稀落后便清清嗓子说:“刚才来的路上,遇到好些个熟人,大家都管我叫‘老师’,我觉得……不妥。为何不妥呢?因为我并不显得那么老啊,对不?可是,不叫‘老师’又该叫什么呢?叫‘小师’?也不妥。我都老大不小了,叫‘小师’更不合适了。干脆,这样吧,咱们取其中怎样?你们也别叫我‘老师’,也别叫我‘小师’,就叫中间那一档,叫我‘大师’吧……”台下一片笑声。

看来,“大师”是不可以自封的。自诩为“大师”者必遭来众人讪笑、嘲笑、耻笑。当然了,除非是神经病,谁也不会得意忘形到自称为某某“大师”,招摇于街市。然而,如今的世界是一个传媒和网络高度发达的时代,你完全不必“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只需玩点小花招,捏造几个小故事,借时势之乱象,趁媒体之旋风,用他人之口将你吹捧、打造成一代“大师”,从而功成名就,财源滚滚,并非不可能。江湖中那些事儿,谁说得清楚!

这样的“大师”的确让人不屑、倒胃,可如果在这个“大师”的头上再冠之以“国学”二字——“国学大师”,那就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了!

前不久,中国的文化界还真的就上演了这么一出打假剧:一位知名的中年传记作家,在2009年开,向一位被誉为“文史大家”、“楚辞泰斗”的所谓“国学大师”公开叫板了。

这位“国学大师”可谓是声名显赫,皓首鹤发,银髯飘逸,颇有些道骨仙风,拜媒体和社会推波助澜之功,不到十年,便扶摇直上,稳坐神坛顶端,头上的光环笼罩全国,甚至把联合国某个组织都给罩住了,封了他个什么什么“贡献奖”,扬名国际,万众瞩目,顶礼膜拜——如此人物,谁敢疑他?偏偏就有人向他的权威发出挑战!

挑战者也是一位儒雅文人,多年来致力于中国文化老人研究和散文随笔创作,文风温文尔雅但生性嫉恶如仇。重要的是,他是经过二十余年的调查取证后才忍无可忍,决定要为真相振臂一呼。

这位挑战者主要质疑“大师”的百岁年龄、“文革”期间入狱的真实原因以及他的“学术成就”。

足够多的证据显示,该“国学大师”号称百岁老人,其实只有88岁,此其一;“大师”自称,“文革”期间因写诗反江青而被专政机关逮捕关押数年,事实并非如此,他是因为冒充文化部顾问“诈骗、猥亵、强奸妇女十余人”而锒铛下狱的,此其二;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学术成就方面,“大师”几乎没有自己创作出来的著作,自称有33字“真言”和一部一亿四千万字的《四部文明》,但是,这部卷帙浩繁的“巨著”其实不过是将图书馆借出来的各朝代的典籍古书或扫描或复印,然后按年代装订成册,如此而已,根本就不是他写的,他是“述而不作”。那么,所有的工作由谁来承担呢?爆料者称,是到劳务市场上雇了一名只有初中文化的农民工,加上一名学过电脑的小姑娘,每月只给几百元工资,在一名业余编辑的带领下完成了这部“巨著”。该书出炉后曾在人民大会堂举行首发仪式,售价8万8千元!——借古人发横财,此招甚妙!

还有若干关于这位“国学大师”沽名钓誉的实证不再赘述。从一开始,我本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态来关注这场文化界的“3·15”争论的,随着“剧情”的逐渐展开,越看越有意思了。传记作家的出招尤如郭靖的降龙十八掌,掌掌凶猛异常,但非常王道,且光明磊落,没有夹杂丝毫的个人恩怨;而“国学大师”的接招却是遮遮掩掩,躲躲藏藏,闪烁其词,欲盖弥彰,足见其底气不足,内心发虚。这场真与伪的较量几乎是一边倒的,正当我们热切期盼着王刚手中那柄去伪无数的“护宝锤”毫不留情地一锤砸下,把这件“当代赝品”砸成粉齑之时,此剧却嘎然而止了。

日前,传记作家撰一长文,展示了自己为何要向此公发难的整个心路过程,最后,他不无沉重地说:“各界人士对文化老人特别是‘国学大师’的尊敬、爱戴的情感无可厚非;不明真相的人们轻信一个被称作‘国学大师’的人招摇撞骗、欺世盗名也可以理解,问题是,我们的时代为何失去了文化判断力?为何失去了对‘大师’这一称号应有的敬畏?……我们的公众多么需要历史真相,多么需要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师,多么需要真正对得起后人的文化成果!……”

然后,他宣布已完成任务,退出战斗。

很遗憾未能看到剧终结尾。然至此,谁是道者,谁是盗者,已经基本明了。

中国悠悠五千年的文化文明,有无数优秀人物流芳千古。在人民的心中存在着一座名人殿堂,它是如此庄严、如此圣洁,谁能走入其中并名留汗青,由历史老人来定夺。这座神圣的殿堂门前历来贴着这样一幅对联:

闲人免进贤人进;盗者莫来道者来

道乎?盗乎?天下必有公论。对于贤士、道者,人民心中自有丰碑。

2009年3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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