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边缘

2011-10-20 10:31 | 作者:-幼荇 | 散文吧首发

楝庭

公园晨练遇到一位故人,是这座城市的老领导,许多年前我和他在一个大院里做文字工作,我们沾亲带故。闲聊间,他感概良多且不乏牢骚,说一退下来,真是人走茶凉,连找我喝酒的人都不多了。我说,你在位时,又没有为人家做过什么,人家又不欠你的情,凭什么要请你的客。他摇摇头走了,步履蹒跚。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一种游戏,找地儿划个圈圈,两个孩子曲起一条腿,用膝盖捣拐,又叫角斗。聪明的孩子总是竭力占据圈儿的中心,而那个被逼到边缘的孩子,十有八九会被淘汰出局。这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人被边缘化是多么地可怕,就像刚才那位旧,他明明已退出主流社会,却浑然不觉,心态还停留在原点,一直留恋过去,焉能活得潇洒?

社会就是个圈圈,人分三六九等,乃成阶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皆有上进之心,总想占据社会主流位置,流水淘沙,鱼跃龙门,或养成权势,或积起财富,或蕴含智识,便真的站到了圈圈的中心,由此,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社会各种稀缺资源任其支配,或富或贵或显,权、利、名各得其所。这种人便是所谓的精英名流了,生存状态自然与众不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这种人永远是少数。而绝大多数人,或工或农或商,大抵以体力搏取温饱,一生一世,乃至世世代代都处在社会圈子的边缘,鲜有能改变命运者,生存状态自然窘迫艰辛,甚至周而复始,每况愈下。

在长安求学时,下乡采风,于山茆上碰到一个放羊娃,衣衫褴褛,面有饥色,蜷身于阳坡,手持铁铲,喝群羊于山野,怡然自得。我问他,小小年纪为什么不上学,他说,上学有什么用,又当不得饭吃,不如放羊。复问之,放羊为了什么。答曰,挣钱,取媳妇,生娃。再问,生娃做什么。答曰放羊。这个故事传久了,便成了一个寓言。然而,有许多人祖祖辈辈就是这样活着的,命运几乎没有改变,长久地处在边缘化,底层化,粗鄙化。这种精神状态岂不可悲可叹。

不论是何种阶层的人,一旦被边缘化,真的很可怕,即便是曾经大富大贵的,假如被甩出社会主流,朝登天子堂,暮作田舍郎,生存状况也会急骤改变,走入下坡路,风光难再,空余惆怅。我的故乡附近有一座韩山,因淮阴侯韩信而得名。昔年韩信落魄时,曾隐于此山种瓜。后遇萧何汉高,风云际会,拜将封侯。未已,遭忌被贬,生不如死,曾叹道,还不回老家种瓜来的自在。殊不知,那时的韩信已是求为一个瓜农也不能遂愿了。因为,边缘化已经让他的命运和际遇彻底改变,他已不再拥有支配稀缺资源的能力,再也无法回到生活原点了。一个被社会边缘化的人,生活境遇和心情是非常尴尬的,非亲历者无法体验。就说逢年过节,过去在位时,有求于自己的人多,登门问候者,送礼者,请客者,如同过江之鲫,车水马龙,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而一旦退下来,笑脸换成了冷脸,熟人变成了陌路,求己变成了求人。门前冷落车马稀,抚今追昔,心情真的十分纠结。也许是悟出了人走茶凉的道理,有的人未雨绸缪,狡兔三窟,在临近被边缘化之前,便运用手中稀缺资源,早做铺垫,暗渡陈仓。一朝退位,地位已顺利转换,仍然占据圈圈中心。非贵即富,得以免受世态炎凉之苦。由此可见,社会主流地位对一个人是多么的重要,吸引力又是多么的强烈。

然而,一个圈圈就是那么大,中心点又那么小。而世人又多如恒河沙数,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一个人要想不被边缘化,可以说是异常艰难,非有超前的理念,过人的智慧,非凡的才华,坚韧的努力,宝贵的机遇,是无法牢牢占据社会中心位置的。但机会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上帝大致也是公平的。因此,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要想进入主流社会也并非一种遥不可及的想。只要有追求肯努力,改变命运,改变人生,改变地位也是完全可能的。当年,陈胜揭竿而起,呼风唤雨,有个同乡对他说:“你本来就是个卑贱者,怎能凭侥幸而至富贵?”陈胜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终于名垂青史。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一个处在边缘化的人,如果浑浑噩噩,安天知命,不思进取,因循守旧,固步自封,不但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还会被淘汰出局。边缘距离圈子中心,并不太远,但差距却判若云泥,得失迥异。占据圈子中心者,盼顾自雄,呼风唤雨,扬眉吐气;处在圈子边缘者,顾影自怜,左支右绌,垂头丧气。有此对比,真的不能让人心静如死水,而不思改弦更张。人生就是一场逃离,逃离痛苦,逃离卑微,逃离贫穷,逃离束缚。而最终的逃离是为了摆脱边缘,占据社会圈子的中心。能否成功逃离是一种宿命,而是否逃离却是一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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