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线上遇到一位沂蒙山女孩

2017-03-31 14:16 | 作者:跌落人间的羽毛 | 散文吧首发

流水线上遇到一位沂蒙山女孩

文 跌落人间的羽毛

没有音乐的城市是死的,没有音乐的生命也是死的。

流淌在身体里的不只有鲜红的血液,还有与生命相遇的音符。

无论时光如何变幻,生命如何曲折,依然不变的是哥哥小时候留在我生命里的笛声。无论是在曾经上过学的喧嚣的省城,还是在如今安静的江南小镇,每每有笛声想起,我的心便如微风拂过的湖面,一波波的荡漾开了!

近日,在这租住的及其安静的小书房里,我又打开音乐播放器听起笛子版纯音乐,灵魂便跟着那些美妙的音符跃动起来,慢慢的灵魂也跟着音符寻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奔跑起来。跑着跑着我听着极为熟悉的音调,似乎有些久远但依然清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我仔细地凑近电脑屏幕一看,原来是《沂蒙山小调》。小时候哥哥喜欢竹笛,也吹得特别好,这首曲子他也常吹奏,再配上故乡的青山绿水,那是我灵魂成长天堂。长大后在人间漂泊流浪,我依然觉得生命中充满无限的美好和惊喜。

听起沂蒙山,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便问起了“百度”,我这才知道它在山东,临沂也在它的怀里。至今,我只听过一次临沂,那是2009年暑假在常熟广达集团达富电脑城的流水线上听到的。时隔今日已经八年了,但属于那个季节的故事依然清晰可见,不张扬也不招摇,只在灵魂深处静静的流淌。

2009年暑假,我刚读完大一,系主任说带同学们去看看世界500强企业是怎么管理的,让从小生在大山里的孩子们去沿海一带开拓眼界。那一次我们学校大概去了一两百个同学,我也是其中的一位。

快到厂门口的时候,老师就给我们打招呼说戴眼镜的尽量把眼镜取下来,因为我们都是去上流水线,那里多数人文化水平比较低,不要让别人产生压力。到达厂门口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取下眼镜。取下眼镜后,大的倒是看得清楚,细小的就有些模糊了。第一天是培训,第二天就上流水线了。我们全校200多个同学被分配到不同的车间不同的流水线,能在同一条线上的最多也就一两个。有好几个同学因为从小没有离开父母也没有吃过苦,刚上了几天班就哭着离开了,有的勉强干完了整个假期,从头到尾开开心心的没有几个,我是其中最开心的那一个,因为我旁边有一个来自沂蒙山怀抱临沂的好姑娘。

第一天分配上线的时候我被分到一个凶巴巴的女组长手上,她看到有新人来便把流水线速度调慢让新人实习,她让一位老员工起身让我坐下并在旁边给我讲如何操作,讲完后她问我:“听懂了吗”我不敢理直气壮的说全部听懂,但我也算明白她所讲的意思。动手操作的事情往往听起来简单,看起来容易,其实真正做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个道理从小我就懂,我就给那女组长说我先试试看,并接过她手中的各种工具试着做起来。那一天我恰好没带眼镜,本来就笨手笨脚的我看不清那些细小的零件让我的笨更加显得突出。从小到大又笨又慢又傻一直都是概括我特征最恰当的形容词。看着我这副傻呵呵的笨模样,估计会影响流水线的速度,第二天她就把我带到另一条生产线。另一条生产线的组长是个瘦瘦的戴眼镜的小个子大男孩,说话铿锵有力但没有那种凶神恶煞的感觉,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很不错的小组长。他看到有新员工到来,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整条生产线,便迅速的把我安排到做手机开关机按键的地方,活很简单也很轻松,每天8小时都在重复那几个动作。不过,任何一件简单的事情背后都有不简单的道理。虽然工作看一眼就会,但要达到一定的速度还是有些难度的,特别是对于我这样又笨又傻的女孩儿,要完成每天特定的量就显得有些难为情了。

上帝造物都是有理由的,世间有生命的或没有生命的,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扮演着属于自己的价值和意义。我曾很多次试图改变自己的笨和傻,但每次都以不堪的结局收场,甚至有时还会造成更大的错误。渐渐的,我也就顺其自然了,听信上帝的安排,无论世间如何变幻,我都先听听心里的要求,来自心理的声音也就是上帝的声音。渐渐的我就自信起来,也做回了真实的自己,脸上也常带着笑。

大厂的管理非常严格,上班时间是不许说话的。坐我旁边的是一个女孩,个子不高,喜欢笑。我们常常在工作的时候看着对方笑,因为规定不许说话没有规定不可以笑。待到休息时间我们就把一直憋着的话哗啦啦的倒出来,甚是痛快。刚开始,我做事的速度总是跟不上其他老员工的,她总是帮我,有不熟悉的地方,她也很细心地给我讲。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我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不管是上班时刻还是休息十分,我们总有笑、有说。这也成了别人眼红的理由。

有一天,我照常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工作的位置上,一个胖乎乎的女孩气呼呼的把一堆平时要做的活砸在我的工作台上,并把脸扭向我旁边的女孩啪啦啦地说:“你不许帮她啊!!!!!!!让她自己一个人做......”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转过身狠狠地跌落在她工作台前的木椅子上,似乎椅子又与她有仇了。而我旁边的这个女孩,看着她气呼呼的垂头坐下后,把脸转向我把憋了许久的笑一下子全部喷了出来,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照样帮着我。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因为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老员工欺负为难新员工都是常有的事儿,当然也有助人为乐的好人,而我两者同时遇上,算是上帝给我的双份礼物吧!

面对凶巴巴的她,我很平静,待她坐稳后我笑着对她说:“没关系的,你们做的快,你们提前领工资,我做的慢,我落后领!”有句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满脸通红的垂着头,近乎贴着了工作台,一句话也没有说。下一个早晨,她又把一堆活放我面前,说月底要达到**的速度,并对我身边的女孩说不许帮我。我接过活对她笑着说:“没关系,我月底一定达到你所说的这个速度,如果达不到,我自己写辞职报告走人!”她依然把头埋得很低,我看到她的侧脸露出阴笑的表情。而我旁边这个常与我说笑的女孩急切地碰了碰我的手臂,悄悄的对我说:“你可不能这样说的,我来了2个多月都没有达到这个速度,到时候你咋办呀?”我平静地说:“那我就辞职走人啊!”并笑了两个哈哈!她表情很着急,也偷偷地帮我。

过了几天她要搬寝室,我去和她搬,寝室里没有其他人,我们聊了很多,她才知道我是来做暑期工的,时间不长,月底必须交辞职报告,我们这群学生的工资也比他们正式员工的工资晚三天领。我边说边和她收拾东西,说着说着我们都露出一阵“坏笑”,露出所有的牙,那一刻忘了自己满腔没有一颗整齐的牙齿,全是龅牙。她笑得前仰后合,也露出最左边一颗小小的白白的小虎牙。笑声还没停止,我把她大部分东西全部裹进被单里一口气从一楼爬到六楼,从她原来住的寝室扛到她的新寝室。她气喘吁吁的说:“你真像个男人!”我很感谢她一直以来的帮助,那我就在她的面前把已弯曲的骨骼掰直,像一个健壮的男人,用仅有的一次机会用力气表达内心的谢意!

每天早晨上班,遇上同一线上的我都会说一声“早上好!”包括那个胖呼呼的女孩,刚开始她不理我,渐渐的她也和我聊起了天,说起了她的故乡以及她上学的故事。她老家陕西的,文化也不算低那时候也中专毕业了。其实她人原本也不错的,只是曾经也遭受过别人的排挤,而我的到来恰好赶上她怨气积累到顶峰的时刻,只是每次我的表情都让她始料不及。后来见到我时,每次都是她先叫我!

后来,无论我旁边那个女孩怎么帮我,我们多么地说说笑笑,她都不再说话了!

有一天,厂里活少,休息时间比较多,旁边女孩神秘兮兮的说:“我给你看样东西!”并从衣兜里掏出她的身份证给我看。原来她工作牌上的名字都是假的,因为出来的时候年龄小,达不到工厂要求的年龄,中介就给她弄了假身份。难怪我有时候喊她工作牌上的名字有时叫了好几次她都愣着没反应过来。我这才知道她是山东临沂的,而她的姓在我字典里也是唯一的,很难认,但认识过后就不会忘记,她叫**玲。

她人很好很乖,每个月发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只留几百块的零花钱其余全部寄给她的母亲。我问她读书好还是打工好,她说:“像我这样学不进去的人还是打工好,既不连累父母自己还可以挣钱,还可以给父母一些!真的挺好!”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我们就该返校了,我如当初对那个胖胖的女孩说的达不到速度就递交了辞职报告。最后一天上班,玲说:“你回去该买的东西买了没有?比如衣服,鞋子这些的。”我说:“没什么要买的!鞋子嘛就穿厂鞋吧!”她着急地说:“你就穿这个鞋子去大上海啊!!别人会怎么说你啊,别人会看不起你的!多大码的,我去给你买一双吧!”这下更着急的是我,我说:“骗你的,我已经买了新鞋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干活。当天下班晚上我便去市上买了一双十几块钱的新布鞋返校时穿。

我们几个女孩是所有一起来的同学中走的最晚的,返校需要从常熟乘大巴到上海转去贵阳的火车,在大上海的火车站,人很多,车站与山里的相比也繁华很多。我穿着十几块钱的布鞋四处走动,很土,与环境格格不入,但我就是不愿改变我属“土”的脾气。四处走了一圈,看到一个聋哑女孩卖报纸,我买了一份,报纸没看完就到上火车的点了。

返校过后,我们正常上课,玲依旧在那里上班,我们偶尔QQ联系聊聊问个好!现在我们都各自有自己的家庭孩子,很少联系,但属于我们那一段小故事永远留在我们心里最温暖的地方。就像一首纯净的音乐,随时沉睡也可以随时叫醒!就像那首笛子版的《沂蒙山小调》,每次从播放器里叫醒这首曲子,我总会想起沂蒙山的怀抱里有一个地方叫“临沂”,那里有一个叫“**玲”的女孩,女孩在我的记忆力总是如这曲子一样清澈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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