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那一嗓熟悉的叫卖声

2017-04-27 16:01 | 作者:畫意詩情LIXIAO | 散文吧首发

“ 上午十一点四十准时到学校门口接我”。儿子一再叮嘱,生怕像上次那样弄错时间,让他只身一人徒步回家。

特意提前二十分钟去接孩子。想着时间绰绰有余,车速不急不慢地前行着,行至村西头的十字路口,一声“卖 -炕 -鸡咾号”的老腔调盈入耳际,顷刻间,鼓膜被这份久别了的腔调完全俘虏,如同眼前这四月般的怡暖,沁人心脾。虽说腔调是从高音喇叭里传出,少了原声带里的那份绵柔与温润,但小时候听到的那股子韵味却丝毫未减。循声望去,路口正西的街道上有一老哥骑着辆三轮摩托正由西向东慢慢悠悠地向路口驶来,车厢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椭圆形编筐,编筐内发出的“叽叽”声清晰可闻。虽然也如同当年般的用一块薄布蒙着,却仍然可以想像出那群小家伙们毛茸茸黄嫩嫩娇滴滴的可样子。

一个路口,隔开了两个村庄,一头连着母亲的家,一头是我现在的家。卖乳鸡的老哥正走的这条街道,从小到大直到母亲去世之前来来回回的数不清走了多少遍。然而,自从母亲不在了,这条曾经见证我成长的路,这条曾留下我和母亲脚印的路,这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四年多来,一共走了不足十次。路过此路口,时常会不由自主的向西张望,不足一里的距离很轻易的就能看到尽头,尽头处再向北一拐就是我和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曾经的家园,一个曾经热闹温馨无比如今冷寂破损严重的老地方。那房顶上一个个近乎露天的凹坑如同我身上长出的一个个脓疮,生疼。

记得小时候,每到三四月份气温逐高时,当街就会听到很多像眼前这位大哥这样走街串巷卖炕鸡、炕鸭、炕鹅的吆喝声,只是那个时候骑的是自行车。每到一处,只要筐子一往地方放,都会招来好多大爷大婶们围着,一番挑挑捡捡,三十、二十的都往家挎,脸上美滋滋,心里乐悠悠,仿佛篮子里的雏鸡瞬间长大,母鸡能生蛋,公鸡可吃肉了似的。

每逢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必不可少的从街上买回二三十只草乳鸡,其中专挑几只黑色的、黄色的(长大后羽毛会变成白色)、杂色的,还有一些黑腿黑爪的搭配着。

从篮子里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移到事先准备好的铺着崭新麦瓤的鸡筐里,母亲从此又多了一份喂养它们的责任。 要想养活这群小家伙,着实不易,刚买回来一连数日都要精心呵护,小米要用温开水来泡,泡好的小米捞出沥干多余的水份,为了保证小鸡仔足够的营养,母亲还会时不时的在小米里加个煮熟揉碎了的鸡蛋黄。一天三四次喂食,中午气温适宜放风,傍晚逐个逮住放入鸡筐盖紧压牢,生怕半黄鼠狼前来生事。乳鸡长得稍大一些,微微长出翅膀露出成羽时,母亲每次做米饭时都会提早捞出一饭勺半熟的大米,放凉后掺在小米里喂给鸡仔们。由于从不用药,经常会有拉稀或涨肚的小鸡仔死掉,数量大减,最后能长大的也就十几只。

我家成年草鸡有个习惯,不喜欢夜里挤在鸡舍,倒是一个学一个地飞到父亲种的那颗茶叶树上住宿,三四股手腕粗的枝干被压得明显弯曲一边倒的向着北侧倾去。有时晚上下,被淋成落汤鸡,曲缩着脖颈,可一旦到了天亮,这群鸡哥鸡姐们便会个个精神抖擞,一个腾空飞跃,便完美落地。也就是因为夜里栖息于树上,一目了然,院墙低矮,曾几次招来小偷的惦记。

也就是这些草鸡,很大程度上贴补了我们家一部分零用,所生的蛋,除了供给自家人营养之外,隔壁村子五天一逢的集市上,总有母亲卖鸡蛋的身影。只要去卖鸡蛋,母亲赶集几乎不用带现钱,换回的票票足以买些肉啊水果之类的或是日常用品甚至农具。

天里,除了买些炕鸡,听到有卖炕鸭、炕鹅的来村吆喝,母亲都会忙不迭地出去瞅瞅,合适了,便会买回几只,由于数量不像买乳鸡那样多,往往都是空手出去,回来时用上衣襟兜着回家,四只、六只的当个玩意。小雏鸭最怕仰巴,长时间翻不过身,容易夭折。长大后下的绿皮蛋腌透煮熟流油喷香,我的最爱。而且它们的胃消化功能特强,稻田、沟渠里捉回的田螺,砸碎,连肉带壳,吃的忒欢。

比起前两者,乳鹅相对好养些,成长的速度也惊人,可谓一天一个样,一天胖一圈。三四天之后即可添加一些辅食。遵循母亲的吩咐,专用的鹅食碗里首先倒些温开水,然后将菜园里新拔的小黑菜、油菜洗净后对准碗口用剪刀剪成细丝,煎饼也剪成细丝,边剪边喂,看着它们一边嘎嘎一边你推我搡的争食好不可爱。

成年鹅不但生蛋还可看家。记得最早时,母亲养的是只大花鹅,体型大,生的蛋一枚足足有半斤多,那时真的是吃腻了,每每母亲煮了,只吃蛋黄,蛋白一层一层的纹路比起鸡蛋显得粗糙不少,口感也确实逊色,这也是我拒吃蛋白的原由。

每每家里来了生人,只要让它瞅见就会对着人家嘎嘎不停,有时甚至追着人家用它那硬壳大嘴巴狠啄人家裤腿。管蛋、看家,就是这样一只可心的家伙,有一次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好几年的感情,突然间被割断,一时间像是家里少了谁似的,感情上无法接受,夜里好几次做都梦见那只大花鹅又重新回到我们家。日子一天天过去,终是那偷鹅贼没能良心发现。

第二年的春天,母亲又买了四只乳鹅,碰巧的是都是母鹅。一番呵护,春去秋来,当我们正盘算着它们马上就可生蛋时,相同的命运再次将临于它们。记得真真的,那天上午,四只健壮洁白的鹅儿结伴出了院门,顺着巷子向北去的,期间听到有收鸡鸭鹅的小贩来过,不一会的功夫 ,再找,便没了踪影。自那以后母亲再没买过乳鹅。

如今正是喂养乳鸡、乳鸭、乳鹅的好时节,街头上的叫卖声稀稀落落,几天都听不到一次。曾经的散养如今都圏了起来,年轻人嫌脏,没处养,不会养;老年人也懒惰了不少,懒得养,即使养,也是一半喂饲料,一半无公害。当年纯粮食纯野菜地喂养方式已不复存在。

“卖--炕--鸡咾号”

一嗓叫卖,几多回忆!一声吆喝,韵味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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