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树的传说

人树是什么树？人树就是长得像人一样的树。但凡到过北京、游过故宫、赏过后花园的人，都知道人树。只不过是有的人还记得，有的人已经淡忘。

我也差一点给忘记了。这些天来忙忙碌碌，却不知何为，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关在一间黑窟隆冬的屋子里，四处碰壁。等到精疲力尽了，不得不收拢那受伤的翅膀，在黑暗中找回那丢弃在垃圾堆里的头颅，把它重新嫁接到脖子上，然后整理那些已经错乱的神经，之后就记起了人树。

关于人树的传说，版本很多。就我所能了解和收集的，编纂如次。

很久很久以前，一颗树的种子夹裹在朱棣皇帝浩浩荡荡的迁都大军遮天蔽日的尘埃里，就像现在南下的盲流和北上的北漂一样。这颗种子，便从遥远的南方来到了燕京，从此也就拉开了它传奇人树的序幕。

初来乍到的种子，在马蹄间不知所措，连东南西北也弄不明白，束手无策。想找一个好心的人帮忙指指路，可是人们都忙得发慌，有的人高兴，手舞足蹈；有的人沮丧，愁眉苦脸；高兴也好，沮丧也罢，各怀各的心思，哪有时间去理会这颗不知名的种子呢。

燕京的雨水本来是稀少的，可是那年偏偏连着下了几场大雨，连新建的皇宫都被闪电点燃。可怜的种子就连站马路的权力都被老天爷给剥脱了，它被滚滚的洪流带进了阴沟。后来阴沟漫溢，种子便跟着翻滚的水流冲进了一条小溪。奇迹就是从这条小溪开始的。你可知道这条小溪的妙处啊！也许是上苍的安排，也许这颗种子注定有旺盛的生命力，更可能的是兼而有之。不管怎么说，这条小溪竟然与皇宫里的河流相通。种子于是随波逐流，也进入了皇宫。

种子进入皇宫后，河流慢慢地变得开阔起来，水流也没有原先那么湍急。历经这次洪水的洗礼，种子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他想：我得沿着岸边走，看能不能找到一处适合于自己生存下来的土壤。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河岸坍塌，波浪又将它掀到河心。种子向下游走出了好远，眼看着就要被洪水带出皇宫，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旋涡将他卷进谷底。种子彻底绝望了，想想自己千里迢迢从南国来到北疆，立足未稳将要葬身鱼腹，不禁黯然神伤。种子看看身边那些任凭洪水恣意摆弄的泥土和沙砾，不甘心就这样沉沦。于是，他踢走泥土，搬开沙砾，借了一股暗流的力量，他冲出了水面。种子终于又回到了岸边，在回流的作用下，步履蹒跚的种子找到了河岸坍塌的地方，坍塌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浅水的洼地，种子就在洼地的边缘寻得一处栖身的场所，姑且安身吧。

雨季过后，燕京便恢复了往常的习性：干旱少雨，多风扬沙。种子借助洼地的积水开始生根发芽，沐浴着阳光雨露开始茁壮成长。如果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的话，这颗种子一定会成长为一株植物学意义上的参天大树。然而，世上的好多事，并不如人们所想象的那样顺利，更不用说心随所意，事随所愿了。接下来一系列的变故，成就了人树美丽的“人生”！

我们已经知道，这颗种子在上苍的安排下，进驻了明朝皇帝的后宫，而且长成了一株像模像样的小树。皇帝在连年征战后，稳坐了江山，于是把时间和精力转移到后宫，在这个人间仙境里，开辟了一个新的战场。他要把这里建成世外桃源，供他和他的子孙们永享人间的富贵和欢乐。和尚们得到皇帝御旨，在普天之下广招能工巧匠。一时之间，整个后宫，除了花容月貌的嫔妃，便是心灵手巧的工匠。为了取悦于皇帝，嫔妃们与工匠们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向皇帝建言献策。这颗既没有户口，又没有靠山，也不着妃嫔们青睐的野树，怎么能随随便便地侵占着皇宫的风光呢？于是，理所当然地纳入他们铲除的清册之列。

这天，阳光明媚，清风和煦，皇帝老子的心情特别地舒畅。早朝过后，皇帝叫来监工的和尚，他要带他的满朝群臣去后宫视察。和尚诺诺连声，陪着皇帝和文武百官，排着阅兵式的方阵，款款步入后宫。每到一处，和尚先是指指点点，然后就向皇帝垂首称诺。当他们走到人树身边的时候，和尚突然指责工匠，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骂些只有工匠们能听得懂的脏话。为了在皇帝的面前充分地展示自己的才干，和尚愤怒地夺过工匠的镐头，要亲自作一个掘树的示范动作。可是，和尚这些年也没怎么地练功了，居然也掘不动。当此之时，一员武将自告奋勇，接过镐头，照着人树的根脚掘将下去。人树痛苦地抖动着年幼的躯干，枝叶发出嗖嗖的响声，像无辜的孩子伤心的抽泣。武将又抡起了镐头，皇帝的视线被镐头牵着，高傲的头颅仰向苍穹。他看见，那抡起的哪里是什么镐头，分明是襁褓之中的婴儿，即将摔入万丈深渊。举头三尺有神明哪！皇帝大喝一声，武将抡镐的双手定格在半空。武将愣了半晌，无可奈何地将镐头掷于地上。震得小小的人树左右摇晃，枝叶也哗哗着响，这分明是人树在向皇帝鞠躬，并用树语向皇帝道谢。树也通人性啊！禅云：心中有佛，所见皆佛。

此次后宫的改造，并非大兴土木，皇帝的本意也是效法自然，所以包括人树在内的这片小林子得以幸存。沿着小溪的周边还建了些假山，凿了些池塘，配了些亭榭，添了些花草，加了圈围栏。幸运的人树在这个东方花园式的小区里幸福地生活着。

不要以为有了皇帝的圣谕，人树就远离了浩劫，人生就会一帆风顺。事实上，皇帝还有许多国家大事需要他去操劳，不可能把心事全部放在这颗不起眼的小树身上。且说武将的那一镐头，正好劈开了人树的主根，镐头拨出的一刹拉，泥土和沙子鱼贯而入，活生生地将人树的根茎分成两半。伤口突突地冒出浓稠的白色汁液，这便是人树流淌出来的鲜血呀。没有御医帮他疗伤，没有朋友给他安慰，更不会有闲人来嗟叹他命运多舛。恰好应验了世间流行的那句俗话：沉舟侧旁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好在人树本是个贱物，不久以后，他的创伤不医而愈。只不过是留下了一个后来被人们传为美谈的后遗症：别的树只有一条根，人树却有两条腿。正如哲学家所言，缺憾也是一种美，比如断臂的维纳斯。可见，人树堪与维纳斯媲美！

可是我们要知道，此时的人树，他的两脚还是长在地下的呀，我们今天见到的人树，他的双腿却是站立在地上的，适意的游客还可以从他的双腿间穿过。如果批准他出国留学的话，浪漫的法国人说不定会把他奉为艾菲尔铁塔，那么人树的双腿之间还可以走汽车过火车呢。

话说人树自愈之后，沐阳光，汲雨露，惠皇恩，一年一年长大成树。眼见着人树比林子里其他的树长得又壮实又高大，于是树们就问他是什么原由了。有问是什么祖传秘方的，有问是什么高人指点的，有问是什么玄机妙算的；一阵风过，树们哗然，有交头接耳者，有抓耳挠腮者，还有拱手拜揖者，可见树们的虔诚。人树沉思良久，说出了树们谁也不敢置信的话：也许是你们只有一只脚而我有两条腿的原因吧。树们哄然。人树说，是的，你们只有一只脚，你们不能去不愿去不想去的地方，我去了，只要去了就一定有收获，我去的地方多，占的地盘大，所以我根稳；刮风的时候，你们吓得瑟瑟发抖，有的还蜷曲着身子，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而我呢，照样吮吸着大地母亲的乳汁。树们噤然。的确，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树经历过无数痛苦的磨难，遭遇过许多致命的创伤，而且变成了畸树，但是他并不颓丧，也没有因此而自暴自弃，相反，他坚强地站立起来，顽强地生存下来，把所有的磨难和创伤化着生活的勇气和动力，毅然将根须伸展到别人不曾触及的地方，找寻着生存的空间和生活的养分，终究鹤立“树”群。

冬去春来，光阴荏苒，人树掐指一算自己已超过了二百个年轮，而皇帝们就像走马灯一样地变换着。那些个宫廷掌故呀，还有许多的奇闻轶事呀，都不必说了，只说那每天的山呼万岁，可谓振聋发聩呀，可是哪个能得到二百个年轮？随着岁月的延逝，人树的躯干长得越来越伟岸挺拔，根须也与日俱增，并且逐渐地膨胀开来，周边的土壤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山丘一样的隆起。你要知道，人树是生长在小溪边坍塌后形成的洼地里的，临溪流一面的泥土会被水带走。水急的时候，泥土会带到下游去，水缓的时候，泥土会在溪水中沉淀，时间长了，溪中就形成了一个洲滩。洲滩渐渐长大了，像皇帝一样也坐稳了自己的江山。然而，溪水终究还是要找到自己的去处的，便见缝插针，从人树的胯下淌过。

说起来这是个很好玩的游戏，但真正要形成一种景观，其实要经历漫长的时间和曲折的过程。这不，挑战人树命运的时刻再次来临。俚语云：堂屋的椅子——人人转，皇帝轮流当，今年到我家。江山易主，朝代改姓，爱新觉罗氏占领了皇宫。在对待人树的问题上，不，在对待后宫的问题上，意见的分歧可谓是针锋相对。有谏臣慷慨陈词，国家连年征战，民不聊生，百废待举，宜因陋而就简，勤俭而节约，待国运昌隆，仓廪殷实，人寿年丰，民生无虞之时，再图拓展，则社稷幸甚，百姓幸甚。有贤相引经据典，明朝之所以灭亡，完全是因为荒淫于后宫，远的如妲己，还有等等，不说了吧，单说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真正就是眼前的事啊，还记得不？所以必须斩草除根。又有满卿搬出祖制，祖宗之法不可易，前朝之制务必灭，率土之士皆剃发，三宫六院选满女，宫廷杂物除务尽，所以必须……皇帝儒雅地摆摆手，既显示出他高贵的身份，又展现出他从谏如流的雅量。传御旨，众贤卿所言皆是，朕会仔细掂量的，休会罢。

郁郁寡欢的皇帝移驾后宫，没有心情去欣赏嫔妃们顾盼的柔姿，也没有兴趣去接纳宫女们抛来的媚眼，真乃“六宫粉黛无颜色”啊！还是皇后娘娘最懂他的心，想当初，皇帝运筹帷幄，南征北战，就算打山海关打了几十次还没打下来的时候，皇帝也没有这么忧郁过，今天肯定是碰到十分棘手的事情了，会是什么事呢？难道比选太子还难吗？娘娘正色道：皇上，您心事重重的，于国于已都不是好事啊，世上没有解不开的结扣，说说看，臣妾一如既往为您排忧解难。皇上唉声叹气地道出事情的原委，娘娘听了轻松一笑，“我以为天塌下来了呢”！说话间，娘娘趁机起身拥着皇上移步龙床，耳语道，皇上啊，您如此这般，天不就又撑起来了，太阳明天照样从东山升起，西山落下。皇帝听罢，果然心花怒放。如此，娘娘又一次博得了皇上临幸的机会，也再一次胜利地占领了皇帝的心扉。可见枕边风的厉害了吧！

翌日早朝，皇帝成竹在胸，却依然装着一副漫不经意的样子，臣工们以为皇帝还在首鼠两端，便又开始摇唇鼓舌。半个时辰过去之后，皇帝发话了：昨晚有仙人托朕一梦，说后宫生有一株百年奇树，呈人形，善待之；朕将信将疑，仙人领朕到后宫花园，沿着溪流，走进一片小林子，径直来到人树旁边；此树果然奇特，两脚叉立，似人一般，溪水因此树而改道，喻示改朝换代，仰望树冠，有七彩祥云环罩，此乃吉兆也，喻示我朝国运昌隆，万古千秋啊！于是，整个大殿“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如山呼，似海啸，不绝如缕。接下来，臣工们摩拳擦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皇上喝断，如此重大之事，岂是予等操持得了的？既生于后宫，自然由后宫之主主持，此乃天意也！言毕，仰面畅笑，已然忘却自己贵为九五之尊。何为天意？我们不妨想想，自唐有武氏把持朝政以来，历经千年，未闻女人当朝者，唯有清一代，或康乾而外，几乎演绎着垂帘听政的把戏，直至断送帝国历史的命运。也许这就是天意罢！但这些又与人树何干？它只不过是一颗长寿的畸树，充其量就是见证了一些历史事件而已。

人树沐浴皇后的懿德，幸免于难。皇后使出治家的绝招，命令那些不听话的妃嫔和奴婢，还有那些好事的宫人，照着她的懿旨修理后花园，人树因此受益非浅。但也有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他不理解：为什么皇后和皇叔借着夜色，偷偷摸摸到林子里来幽会？为什么总有面若桃花的妃子，跑到他这里来，还抱着他的腿抽泣？为什么那个貎似天仙的宫女，爬到他的身上，然后拿出一条白练，拴着自己的颈项玩那荡秋千的游戏？当然，人树在这里也长了不少见识，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人和事，在这里都会有所见闻。他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过红眉毛蓝眼睛的洋人；也见过洋人们带来的西洋镜之类的把戏；还有那些洋人们自己不吸而好多臣工特别喜爱的黑糊糊的东西，看着他们吞云吐雾的样子，简直赛过神仙。当然，还有许多许多。

人树秉着皇恩，带着疑惑，也充满着好奇，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度过。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变得忐忑不安起来。听人们议论，老佛爷着什么人，到什么地方，跟什么国，又签订了什么条约。人树的心情跟京城里人们的心情一样，开始焦躁不宁。接下来，就是割了什么土地，圈了什么租界，让了什么口岸等等，人树的心跟国人的心一样都提到了嗓子眼。临了，开门揖盗的清政府迎来了八国联军的铁骑，人树的厄运也从此降临。

不说那血流成河的北京城，不说那付诸一炬的圆明园，也不说那洗劫一空的故宫，单说那鲜为人知的人树的生死存亡。现在的人树，哪里去找他昔日的皇恩？皇帝不知何处去。哪里去寻与他朝夕相处的宫女？死的死，逃的逃，已作鸟兽散。哪里去问那些经天纬地的大臣？早已吓得屁股尿流，灰飞烟灭。可怜的人树，只能与树们抱成一团，相依为命。树们亲眼见过，洋人的军队杀进了后宫，刺死了太监，强暴了宫女，抢走了财物，烧毁了亭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些昔日环抱着楼台亭阁的百年大树，被大火吞蚀。大火烧着的，噼里啪拉着响，像绝望的人们在痛苦地哀嚎；被烈熖烤着的，咝咝地响，像老鹰的巨喙在撕裂待宰的小鸡。一时之间，火光冲天，浓烟四起，京城上空乌云翻滚。惨绝人寰的八国联军，就这样炮制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人间悲剧。也许是联军灭绝人性的暴行惊怒了上苍，刹刺之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人树看到，天兵天将们乘坐闪电之箭，擂响迅雷之鼓，抬出龙王之舟，洒下瓢泼大雨。天无绝人之路啊，是老天爷拯救了黎民，拯救了皇宫，也拯救了人树。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人树从噩梦中醒来，虽然遍体鳞伤，但比起那些死难的同胞来说，自己还能苟全性命于乱世，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放眼望去，生者寥寥，死者寂寂，但终究是赶不尽，杀不绝的，正如诗人所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后来的人们，帮着锯下那些焦灼不堪的树干，运往业已开战的前线，就像阎王爷收拾起那些不死的冤魂，送到他们生前仇敌的榻前。整个皇宫，狼藉一片，四百年的风光啊，已然不再。

灾难并没有就此了结。皇帝走了，皇宫还在，于是有人盯住了昔日的龙椅，阴谋伴随着暗杀，一时兴起。漆黑的夜晚，有人就踩在人树的肩膀上，觊觎着黯淡无光的龙椅。嗖的一声，一道弧光掠过，此人应声坠地。行不义者，自毙也。

常言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然而，分者浑也，合者和也，这个道理世人皆知。可是，在滚滚红尘里，在利欲的熏染中，几人能看透，几人能清醒，又有几人能正确面对？随着时位的迁移，局势的变幻，如今已是“风云突变，军阀重开战”了。混乱的时代就会生产出许多的混蛋，许多的混蛋就会做出许多的混账事来。如果说掘了老佛爷的墓，是为了鞭尸，那么，掘出两千年前的祖宗来是为了什么呢？八国联军抢走了看得见的宝贝，日本鬼子正在攫取地下的宝藏，那些个不肖的子孙却在拼命地掘自己的祖宗，这还不算混账吗？人树高耸入云的枝叶就像是千里眼，他看得一清二楚，深入地下的盘根错节的根茎就像是灵敏的触角，他感触得明明白白。

不管怎么说，人树也是历经四百余年修炼而成，虽然谁也不敢说他是否修成正果，虽然谁也不敢肯定他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但终归是人间的精灵。在灵性扭曲的时代，人类对精灵的认知有一个丑陋的心路历程：首先是敬仰，因为这些精灵是人类不可想象的超自然力所至，所以人类对他们敬仰乃至崇拜；其次是拥有，因为人们从内心深处对精灵敬仰和崇拜，都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像精灵一样，哪怕是沾一点光也行，所以奢望拥有；最后是毁灭，人人都想得到，争斗在所难免，事实上不可能人人得到，于是聪明的人类就使出了绝招——毁灭它，因为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日本鬼子虽然投降了，内战的烽烟披着和谈的面纱骤然而降，就像夏日的暴雨，在酝酿了若干时辰之后，借着烈日倾盆而下。好在傅将军深明大义，北平得以和平解放，彻底粉碎了蒋某人毁灭包括人树在内的整个北平古城的阴谋。

崭新的社会，崭新的制度，人树也因此焕发了崭新的青春。好比全球金融风暴之后，北京依然独立于世界鳌头。人类的文化遗产是属于全人类的，所以，人民的政府将人树归还于人民。政府在对故宫进行精心修缮的同时，人树也被妆扮得精神烁。随着故宫的对外开放，人树也得以体体面面地与世人见面。

二十年前，我有幸首次与人树谋面。当时，我就惊叹他的伟岸挺拔，也惊讶他的与众不同，心中默默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随着探访次数的增多，听到人们对他的议论增多，我对他的认识也就逐渐加深。去年国庆时节，我特地跟人树进行过一次亲密接触。年近半百的我，仿佛回到孩提时代，与同伴们绕着人树的两条大腿，竟然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汗流浃背的我抱住人树的一条大腿，心中默祷，要是有点风来该有多么的舒爽啊。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树叶哗啦啦的响声，我仰头望上去，只见人树抖动着他的巨臂，摇动着像蒲扇一样的叶子，一丝一丝的凉风就像是冰镇的可乐，从喉咙一直穿透到脚心。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就变成了神仙。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我萌生了为人树作一篇传说的念头。

我想，人树之美，在于他能够战胜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苦难和厄运，最终成就美丽的人生。是的，能够走出炼狱之门，方可轻吟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