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公殿

2010-03-30 14:00 | 作者:启田 | 散文吧首发

丁公殿

张启田

我老家那以姓为地名的地方很多,有张家营,丁公殿,樊公村,李家洼等。传说丁公殿一直是有佛殿的,但我到丁公村任职时,没有见到。后来得知,在我出生前它就被破了四旧。90年的时候有善男信女集资重建了丁公殿。殿为三间,中间为大殿,塑有佛像。左右为厢房,一间为香客休息。一间备为主持住。次年又圈了一个院子。不过看上去仍是简陋。所以很难请到主持。又一年,终于有人从南京鸡鸣寺请来了一个主持。

我是在有了主持后,才去丁公殿的。同去的还有本村的王长根。长根时年五十有三。有俩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外打工且已成家另过。他和老伴在家种田。长根和同时代的农民不一样,他读过书,有文化。每天晚些时候,都到我办公室来看报纸。看的最多的是《杨州日报》和《乡村医生》。那时我在村里任一般干部,村里只给我订了一份《杨州日报》。至于《乡村医生》,是给村卫生室订的。因为医生常常出诊,所以就放到我办公室。这也让我和长根长了知识增了谈资。

主持和长根年龄相仿,但比长根显得有精神。话语却很平静。当我们理过佛后,坐在香客房休息时,我问,这座佛像为何和他处不同。看上去慈有余威严不足,好似邻家老头。他轻言道,这个其实不是一个佛,他是神。这人身前乐善好施,死后为当地土地神。他又善处微笑,恶处显身相劝。后升为大神,转到他处施职,仍不时来此处感化本地民众。我笑答,看来作为神也要努力工作啊。主持笑而不答,转身从他的住处端出茶和一盘馒头。我和长根都推说不必客气。主持笑言,这是香客的供品。此地每逢初一,十五都有香客带供品来祭拜。大多是馒头。也有带猪头来的。不过猪头是不烧熟,只是在锅里过过热水。神只是看看猪头的热气,闻闻猪头的香气。祭拜完后还要带回家去让家人享用,馒头都留下。我就把它收集起来,一部分送人,一部分用油榨过晒干自吃。

出了丁公殿,天色向晚。我向东爬坡回村。长根帮主持把收集起来的馒头送给李家洼的五保户李老三。他们是西行顺坡。到坡顶我驻足回望,他们一前一后背着半口袋馒头已到坡底。夕阳之下有遍地的小麦伴随他们的白发在飞扬。置身之中,有一种感动随着温暖渐渐漫过我的全身。神与人之间最完美的结合大概就是如此吧。

自丁公殿一别后,长根就不来我办公室看报纸了,而是天天去丁公殿理佛,送馒头。渐渐家事也不理。惹得家人和他闹翻。最终有本市佛教协会出面和他家人签了协议,长根的生老病死与家人无关,一切有协会负责。长根就此走进了丁公殿。

不久,我忍不住乡下的寂寞离开了丁公村。临行前,本想去丁公殿和长根到别。但想想见面又不知说啥,也就作罢。此时长根已做丁公殿主持。那个来自鸡鸣寺的主持把长根领进了佛门,又回去了。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守不住乡下的寂寞?

多年之后,在张家菜馆和几个朋友相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主食上来了,是杂粮馒头。大家都说好,油腻东西吃多了,来点清淡的舒舒胃。一口咬下去,久违的清香勾起我深处的记忆。一张张满布慈爱的面孔渐渐的塞满了我的脑壳。渐渐的丁公殿里的丁公塑像,主持还有长根。看来眼睛不是记忆和大脑之间的唯一通道,有时候记忆通过鼻子或舌头显得更为深切。散席后,我萌生了回去看看长根的念头

再见丁公殿时,它已现荒芜。围墙已塌,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一看就知这里已无人打理,左右打听知晓长根已随他师父而去。大殿还好,永显慈爱的丁公塑像前尚有零星响火。看来守住寂寞,唯有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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