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其实我是一只鸟，长着一对灵异的翅膀，随着我的心意而飞。而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起飞的，似乎飞了很久很久，却不知疲倦。我知道我的目标在那里。飞过了千山万水，飞过了都市和乡村，我渐渐地接近了目的，是一个熟悉和亲切得让我心痛的地方。俯视着脚下的这块土地，那一坡丘陵，那一湾浅水，那一片松林，那一曲小溪，那一寂静的村落，那村落上端是我熟悉的家！我轻轻地合拢了我的翅膀，落到我的家的门台上。屋里静悄的，父母和哥哥姐姐们还是沉睡，这是一个极清静的早晨，阳光微微地升起来了，门前麦叶上闪着露珠。我合掌膜拜，却不知向谁，不是佛祖，而是感谢有这样一个美不可言的清晨，让我知道了全部生命的奇异。
而后我轻轻地起飞，在门前的小溪前停下来，小溪的源头，是一眼清泉，那里的水从地下翻滚着涌出来。我已化身成人，一个尚未谙事的少年。我蹲下来，掬一捧清冽的泉水，让它沁入我的心肺。泉水里映出一张天真的脸，在水里查颤动着，变幻着。再抬起头，赤脚慢慢地走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弯腰摘下一把洗衣，呵！我几乎快认不出这种草来了！曾经妈妈在洗衣服的时候，我总会摘一大把的洗衣草，放在水中轻轻一搓，便有好多泡沫，而那草绿却染不到衣服上去。溪水边是一条蜿蜒的土路，路边是田埂。我在田埂上寻觅那些酸酸的莓子，甜甜的撅麻。爬上田埂，那一坡金黄色的油菜花热烈地扑面而来。你来不及拒绝就会被那种巨大的热情所包围！你会震惊于一种静静开放的花中蕴藏着的巨大的张力和喧腾。我跌坐在田埂上，无言地向苍宇张望。我闻到了一股花香和泥土混合的清香。我又幻化成一颗种子，在大地深处，朦胧地苏醒，深深地吸一口气，便开始徐徐长大。风吹来，我在风中轻轻摇曳……
所有的感受都是童心未泯时的感受；
所有的想象都是心智未开时的想象。。
一切都是梦太奇的镜头一样在切放。我在秋天的野里赤脚奔跑，天空极高而极蓝，风清爽而带着豌豆花的清香。我看到自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麦田里放着整齐的麦垛，散发着金黄色的丰收的光芒。
我看见太阳从西边“帐房山”前慢慢地坠落。生命的欢悦如同太阳一样，此时还是充满着我的每一个细胞中，融在我的每一个毛毛孔里。夕阳下我的脸上散发着一种圣洁的光泽。我的眸子清澈而透明。天空中飞过一片蒲公英，它轻轻的羽尾划过我的双颊，在我的眼瞳上留下一道阴影。我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唱：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
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牧童的歌声在荡漾/他们唱
还有一只短笛隐约在吹响……”
我极目望去，却发现是另一个我在唱，那一个我正是去龙滩中学上学的路上，一个有着热切幻想和少年雄心的自已，在路上放声歌唱……
夕阳在我不知不觉中沉下去了。暮色一下子笼罩在我的身边。我突然失去了翅膀，我看到黄昏里有一个极瘦的老者站在山边上，他的影子象刀刻在整个世界的背景中，他脸上的皱纹与胡须都是刚劲有力的。他似乎是仰天长啸，又似乎是痛苦地呻哦。那种意景一下子渗透了我的心扉，我的泪涌上来。
我醒了，我知道自己不再拥有一对灵异的翅膀。
我的梦中的情景感伤而惆怅，最初的温暧和喜悦没有了。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完整而清晰的梦，梦中我回顾了整个三十多年最初的出发点。我知道了自己的原本，但我回不去我的原本之中。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