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梁喷雪

石梁喷雪

（2012年5月10日）

说来也巧，想不到30多年后的今天，我又一次登上天台山，并且两次都与文字相关：第一次是与原杭州大学中文系的两位老师一起去印刷厂校对书稿的，这一次是与近二十位《经济参考》通讯员一同去郊游采风的。

天台山素以“佛宗道源，山水神秀”誉满中外，因此，国清寺和石梁飞瀑是两个首选的精华景点。虽然时隔那么久，对它们的印象都已渐渐模糊淡忘了，但后者在我的脑海中尚存一些粗略记忆。

从国清寺出发，车行40分钟便到了小铜壶入口，下车后我们沿山间小道匆匆向石梁飞瀑进发。脱离喧嚣的城区，徜徉于绿色海洋中，走在曲折崎岖石板路上，头顶绿树掩映，时有小松鼠在树枝间跳跃，脚踏被浓密树叶揉碎了的不停闪动的光斑，清风拂面，鸟语花香，偶尔能见蔚蓝的天空以及与之相伴的朵朵白云，每个人的心情自然格外地开朗。

经过小铜壶瀑布时，几个青年抵挡不住身边叮咚作响、清澈见底山泉的诱惑，除下去戏水、拍照稍作停留外，我们一路向前，直奔自己选定的目标——石梁飞瀑。

来不及欣赏周边风景，拐过几个弯，便有跌水声从远处隐约传来，睁眼望去，一匹白练悬挂空中，它像一块磁铁似的，吸引我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导游小徐一一讲解途经的铜壶滴漏、犀牛望月、篆刻石印《法华晨光》、济公石佛等等小景点，并一再提醒大家：“走慢点，请注意安全！”

我兴步走上仙筏桥，抬头仰视，石梁飞瀑全景一览无余：上端是明净的蓝天白云，两侧青山对峙，草木繁茂，葱葱郁郁，一块苍龙似的石梁横亘其间，将它们紧紧连为一体，整块花岗岩上部犹如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瀑布从眼眶内不断奔涌而出，宛如喷雪撒珠，白花花的水流，回旋流转，一路欢歌来到我的脚下。哇——，这不是山行之极观么，大自然的造化太神奇了！！

此情此景，不禁使我联想到400年前我国古代杰出旅行家徐霞客和僧人莲舟以骑马徒步方式亲临此地，历尽艰辛，四顾石梁飞瀑，写下了脍炙人口的《游天台山日记》。只不过就具体时间而言，徐霞客他们是农历四月初三、初四两天，比我们提早半个多月而已。

据导游小徐介绍，石梁长约7米，梁面最窄处只有0.3米，两端早已建起护栏，禁止游人通过。梁底空洞高逾2米，瀑布穿洞而过，落差达35米。她接着说，徐霞客由石梁俯视百丈深渊时，曾记载道：“余从梁上行，下瞰深渊，毛骨俱悚。”时间、角度不同，石梁飞瀑给人的感触也会大相径庭。景与人同，也具多重性格，是个多面体，单方面观察，往往会失之偏颇。所以，人们可以以不同时段、不同视角欣赏大自然的杰作——石梁飞瀑，使其形态各异，具象纷呈，但这需要一些时日。唐朝白居易曾有“天台山上明月前，二十四尺瀑布泉”的诗句，想必明月夜观瀑别有一番情趣吧。徐霞客“停足仙筏桥，观石梁卧虹，飞瀑喷雪，几不欲卧。”他看得入迷，心情激动，几乎都不想睡觉了。“喷雪”一词既形象又生动，简直惟妙惟肖，点到了石梁飞瀑的精髓！由此看来，从仙筏桥上观瀑，应该是最佳位置了。

不一会儿，人员陆续到齐，有人提议在仙筏桥前草坪上合个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回家后，我特地查阅了《游天台山日记》，实际上，徐霞客走石梁时，也被前面大石阻隔，没有走到前山，而是原路折回了。不难想象，当年的徐霞客行走于激流和深渊之间的宽仅0.3米的石梁上，独去独回，浑身哆嗦、毛骨悚然之状并非危言耸听。我们不能过石梁，寻求一回刺激，也就无怨无悔了。

为了近距离感受石梁飞瀑的气势、神韵，我靠前爬上一块躺在水中的大石头，找个地方坐定，静心屏气观察。“仰视石梁飞瀑，忽在天际”。昙花亭红墙黛瓦，隐于石梁上空绿荫丛中，仿佛天上宫阙一般。“涮涮、涮涮涮涮”，雪白的瀑布从天际喷涌而出，飞泻下来，十分壮观。置身瀑下，水石相激，飘飘然，纷纷然，訇訇然，声震空谷，不闻人语声。岩隙间，草木丛生，高低参差，染绿了两侧山崖。老竹旁，一支春笋伸长脖子，孤零零直插云霄，但还未展新叶。尤其醒目的是一簇长在飞瀑边的杜鹃，依然鲜红鲜红的（盖为高寒所勒耳[①]），点缀于绿林白水黛崖之间，煞是好看。水借风势，风助水威，枝叶随之摇动。“寒瀑四溅，冷雾侵衣，须发尽湿。”水被分解成无数细流，漫下鱼梁，汇聚成潭，继而溢出潭外，形成大小跌水，跳荡开去。没过多久，我就感到阵阵凉意袭来，终于抵挡不住，于是，决定立即撤离。

有人拿着一包硕大紫红的桑葚，也有人拎着一串玲珑粉红的刺苗，有滋有味地边走边吃，同行的人见了，不客气地一拥而上，把这些山货抢了个精光。嘿嘿，我也有幸夺得几粒塞进嘴里，“嗯，又甜又鲜，真好吃”，我脱口赞道，倾刻间自己仿佛回到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

石梁飞瀑为什么不是直挂下来，而是有点右折？它是怎样形成的？上源如何？

我们顺着右边小道登高，欲探究竟。在宋代大书法家米芾手书的“第一奇观”旁，倚栏远眺，石梁瀑布几乎被枝叶覆盖，时隐时现。正犹豫之机，身后导游小徐连忙向我们解释，石梁瀑布源自金溪与大兴两条溪水的汇合，在这里形成瀑布群，翠谷全长有1800余米。瀑布主流经过三折奔流到此，穿梁而出。如果汛期过来观赏的话，可以看到，石梁瀑布从峭壁飞泻至碧泓潭后，色如霜雪，声若雷霆，最厉害时，它甚至会越梁而过，汹涌澎湃，飞珠四溅，美哉！壮也！

也许被导游小徐描绘的情景所打动，我站在那里遐想了好一阵子。

绕了一个大圈子后，我们差不多又返回到小铜壶入口处，石梁飞瀑的跌水声似乎随风依稀飘来，不经意间与刚才那雄壮的喷雪美景糅合在一起。

我们站在仙筏桥上观瀑

[①] 引自徐霞客《游天台山日记》，意为大概是因为寒冷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