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回觞

2016-02-23 14:20 | 作者:陌边叶 | 散文吧首发

举杯,迷迷糊糊间,我好似来过这里……

落的声音,淅淅沥沥,是谁撑着画梅的油纸伞自的那边缓缓而来,我站在桥下不禁驻足——柳叶的眉、点丹的唇,握伞柄的手如柔荑,定睛再望,眉头轻皱,不由自主也跟着皱起来。

——早已将江南行尽,却不曾与君再遇

一抬脚一移步,罗绣裙袂在雨间飘然,油纸伞早已不知被丢在何处,满眼的江南烟雨终是掩不过君颜如玉,自眼中滑落的是雨吧,跌落,那日便是你我诀别之日。

恍惚中,你容颜依旧却满身鲜血,一双含水的眸浅浅笑意,而我却喊得撕心裂肺。是谁说你是未来王者,是谁说这江山定毁我手?命运里,是什么左右,这如棋的局,谁的手在操控,促成这一无可挽回的殇。

十里红妆女儿

待我穿上这一身虹裳霞帔,戴上这一顶凤冠金步摇,眸里含霜——若能换你一生安好,便是要我的命又如何?懿旨紫绢于桌上安放,一块大红绸缎自头顶滑落,遮住了向前的目光。转身,从此,你我便不再相见,愿你一切安好无忧。

马车颠簸前进,端坐在车里,身旁的芊芊嘤嘤泣诉:“若是让爷知道了此事,定是不知要多伤心呢。”垂眸看红盖头下面的红衣锦绣,曾经那么渴望穿上这一身嫁衣,如今这一身如火的嫁衣是那么令人生厌,只因款款走向的不是你,奈何,命运如此,无力改变?

记忆中,你笑意盎然:“羽儿,将来我娶你为妻可好?”那时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并不知生于皇家的我们从不能由自己决定。

马嘶蹄逐,你的呼喊如天雷轰顶,呆滞了一会儿,不敢相信,芊芊使劲摇着我的手:“小姐小姐,是爷是爷啊,爷来了。”原来不是我的幻觉,扯掉红盖头,掀起车厢窗帘子,向后探眼望去。你骑马持剑与使节侍卫厮杀,内心泛起再见的喜悦,你来了,你来了,泽瀚。顾不得还未停下的马车,推开厢门,掀起大红门帘,抢过车夫手里的缰绳,把马停住,跳下马车,跑向早已被一群侍卫围在中间的你。一袭白衣翩然忽现,你杀出一个缺口,骑马奔来,白衣依旧不受玷染,四目相对,山水写意,晕开眸中暖意。

忘记了你我所处环境的险恶,抛开了此生不再相见的誓言,违背了谁的旨意对抗了谁的命运?一枚冷箭自我身后射向你,那一袭白衣终是被血染红,你笑着从马上跌落。

我伸手揽你入怀,低头看你的容颜,眉眼如画,眉峰叠皱,鼻梁直上天庭,薄唇微启皓齿微露,若不是你额头的汗珠和胸前直挺挺的箭羽,我不会相信要失去你。呆滞着,泪不自禁从眼中滑落,我抱着你看着你的脸逐渐苍白,不知该如何做,脑海空白着,看你唇张唇合,听着你声音逐渐微弱:“羽儿,我埋了一坛女儿红在会稽山梅林中的一棵梅花树下,待你把它找到,再走遍整个江南,我们就会再见了,那时再饮交杯女儿红,再见之时愿我们都不是生在帝王……将相……之家。”那眼帘缓缓将星眸掩盖,嘴角还有笑意,我却声声切喊。

天无来由下了一场雨,戚戚沥沥,湿了我的嫁衣你的白衣,晕开了你胸前的鲜血,冲刷着血腥,我取了凤冠,任由长发凌乱,扯了嫁衣,任由白色里衣让雨肆虐……

那一坛女儿红还摆在那里,梅花开了又落,一季一季落在早已泛黄的伞面上,清幽淡雅的香。我早已将江南行尽,楼台亭榭、粉墙黛瓦,终究行回会稽。会稽烟雨朦胧,我撑着画着寒梅的油纸伞步履蹒跚走向题扇桥,桥下流水倒映着我银发披散、皱纹若刻,而我却定定看着前方,好似你就在桥的那头和写字画的伙计要一杆笔和一方红砚。急急上桥,油纸伞掉落在地也不顾,见你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于桥上,缓缓转过身来,眉眼温和,薄唇微翘,一抹笑意驱散了江南初的寒冷,君依旧如玉。笑意浮现,我们是否真的再见了?还是否生在帝王将相之家?这一世终究是结束了,只愿黄泉之下,你我再见未相忘。

——一世殇

江南,绍兴,沈园里,桃花落,闲池阁,陆游一杯愁绪,与唐婉几年离索,山盟犹在,锦书却早已难托。拂过败落的墙,哪里飘来一丝酒香?抬头望去,远山如黛。

踏过青石板,落雨滴答,哪个女子手若柔夷撑着油纸伞心神俱伤来到此地回念着“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四方攸同,王后维翰……”拆拼的《诗经》,取之“秦风”和“大雅”,至于何意,不得而知。黯然神伤。

谁在叹息,一身布衣,执笔挥毫,在扇面上题字“迷局惘途”四字行云流水。题字人告诉我这桥的名字就是“题扇桥”,很久以前这桥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画梅桥”,梅花傲骨,情也孤傲,伤唉悲矣!

垂眸,一阵似有似无的暗香,不自觉前行。

会稽山上,是一处梅林,一簇一簇梅花开得甚是讨喜,身处其中,芳香馥郁,深吸一口气,清香满口,沁心入脾,漫步其中,心旷神怡。行至梅林深处,忽见一残破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坛酒一把油纸伞,封酒口的纸早已退了颜色,陈旧泛黄,旁边的油纸伞早已失却了亮眼的油色,图画也褪了色,伸手拿起那把油纸伞,阔别时空的熟悉油然而生,眼眸模糊,腊梅簇拥间,有一公子,长身而立,闭眼嗅梅香,侧脸线条柔和,睁眼呼出一口气,偏头向我看来,眼角笑意盈盈,少年明朗灵动,转身不快不慢朝我走来,薄唇开启,温柔灵悦的声音:“羽儿,我们来饮一杯女儿红吧。”是梦还是实?只觉泪早已不受控制。

——是再见?

“阿弥陀佛,施主执念太深,切记放下才好。”佛音袅袅。模糊你的容颜,只剩桌上一杯含酒的白瓷杯。我端起,一饮而尽。浮生梦,清冽冽,向流觞。

高脚玻璃杯中红酒摇曳,桌上白瓷杯里梅酒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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