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往事

七夕往事

文/申保箱

年年七夕，今又七夕。一位乡野老人摇一把荷扇，坐在老枣树下的一个马夹上，望着树枝间挂在西天的一勾弯月，回想着少年情趣横生的七夕往事。

在他刚刚懂事儿的时候，长辈们就在月光下摇着纺车，给他讲述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后来，每至七夕这天晚上，邻家的女孩子总要凑够七个十七岁的少女在一起吃饺子，有一个饺子里面包着一枚铜钱，谁吃到了，谁的运气就好，然后被几个姐妹手搭手作成的花轿，抬着绕着院子走一遭。然后她们就悄悄地去“瑶池”沐浴（当年村边池塘、沟渠常年有水）。她们在水边沐浴的时候，总会派两个小姑娘站在附近望风。那些少不更事儿的小孩子总要跟着瞎起哄、凑热闹。在此之际，那些“好事儿娘（喜欢参与乞巧节的年长妇女）”总要唆使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扮作“牛郎”，悄悄地跟在她们后面，并对他们说，待她们悄悄跳进水里戏耍时，就大声喊：“这是那位仙女的碧罗裙——挂在天河桥上喽！你们边喊边向回跑，不然被捉住，可就惨了。”于是，便有三四个小孩子悄悄地跟在“七仙女”的身后。她们沐浴之后，再回到原地，回来的路上要踩一些牵牛花和耆草带回来（先踩好点）。然后在桌子中央摆上香炉，点燃一柱香，在香炉周边摆放四只点燃的蜡烛。“七仙女”围桌而坐，每人把牵牛花噙在嘴里（喇叭口朝外），用耆草结成一个环，双手合十，捧在手掌心里，微微闭目，祈求好运。待香燃到香灰第一次掉落时为止，先从生日大的开始，依次排列。于是“七仙女”一同叼着牵牛花说：“柳叶青，杨叶黄，何时封俺做娘娘……”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把嘴里的牵牛花吹出去，谁把牵牛花扣在香火上，谁就能做娘娘。

接着是第二轮：她们又把耆草环叼在嘴上，一起说：“铜镜明，银镜亮，何年夫君拜将相……”然后又依次吹出去，谁把草环套在香火上，谁将来就能显贵。

在这些程序走过之后，哪位姑娘出落得超众，总要被一些“好事儿娘”多夸几句。然后自然要讲述她们年轻时的一些经历和道听途说的不少趣事儿。曾有说：有一年七夕，七个姑娘在荷塘边沐浴，被人一抱把衣服携去，七个姑娘用蒲草把荷叶串成荷裙围在身上，头上系一朵荷花，嘴里噙一朵荷花，又以两朵荷花遮住胸脯。当她们一起钻出水面，走出荷塘的时候，恰似芙蓉出水。此刻，仙鹤飞鸣，瑞光呈祥。之后，在这一带乡野，不断有朝臣出现。

还有的说：“七夕之夜”，待人脚入静之后，趴在葡萄架下的古井旁，能听到牛郎和织女的说话声。

在这位乡野老人十岁时的七夕之夜，他与几个孩子一起做“牛郎”。当时村里有一个人“花癫”， 见了女孩子就撵。孩子们都管他叫“花疯子”，女孩子一听说“花疯子”来了，都吓得四处逃避，唯恐躲闪不及。

于是几个人悄悄地策划出一个恶作剧，一个大些的孩子叫“二跳蚤”，会凫水，他冒充“花疯子”，用褂子蒙住头，待七个少女悄悄黜遛进水里，洗得正高兴的时候，二跳蚤向池塘里一跳，“噗通”一声，“哗哗啦啦”地向女孩子扑去。其他几个男孩就一同大声呼喊：“‘花疯子’下水了——‘花疯子’把衣裳都抱走了……”于是几个女孩子象炸了群的小天鹅一样在水边扑腾……站在池塘边的几个男孩子看到这种情形，都不禁大笑起来。几个女孩子知道上了当，便又缩回池塘，蹲在水里。一个大胆的女孩向“二跳蚤”说，你蒙住头，也知道你是谁，看抓住——不溺死你？说着向“二跳蚤”佯扑过去。“二跳蚤”见此情景，一头扎进水里逃跑了。

站在池塘边上的几个孩子怕被捉住打屁股，也“嘻嘻哈哈”地跑去了。

后来，年龄渐大，每至七夕，他还没挨边，便被“好事儿娘”几句话给羞跑了，渐渐远离了 “乞巧节” 闺蜜趣事儿。

上初中的时候，他15岁，是班里较大的学生，由于学校较远，有些学生住校，学校后操场旁边是一个大菜园，井上有辘轳，上面是四棵葡萄树搭起的一个硕大的葡萄架。夏天的中午或傍晚，他和一些学生总爱在葡萄架下乘凉、读书。

在“乞巧节”这天傍晚，他便把自己的经历和诸多有关“乞巧节”的传说添枝加叶地向同学们讲述起来。

他讲得栩栩如生，同学们听得如醉如痴。

之后他话锋一转，颇有感触地对同学们说：“你们知道什么时候感觉最幸福吗？”于是他周边的同学都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说我感觉最幸福的时刻是小时候的夏夜，睡在蚊帐里，似醒非睡的时候，母亲用扇子扇蚊帐时的凉爽感觉；再就是睡梦中被蚊子叮了，母亲在脸上吸一下被蚊子叮咬的小疙瘩，疼痒立消，眨眼入睡，那感觉非常温馨。

他的演说与陶醉，感染了身边的不少人。

他们在古井旁的葡萄架下，先是看书、聊天，然后又背诵诗歌和诗词及要求背诵的课文。

夜深了，同学们都陆续回了宿舍，不大会儿，宿舍的灯光也都熄灭了。最后只剩下他和同班的一位女生，两个人都默默地吟咏着需要背诵的课文。两个人偶尔互相望一眼，似乎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个人想到了一起，今晚一定要听听牛郎和织女说悄悄话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夜过几更。忽然他听到井里有什么声音似地，他急忙趴下，向井口处爬了几步，趴在井口的边沿上，屏住呼吸，默默地探听着井底发出的每一点细微的声音。渐渐地他们似乎听到有人在轻轻撩水的声音，并有水滴在指缝间点点滴落的声响，发出轻微的“叮咚”声，同时还伴有男人瓮声瓮气的说话声，似乎是织女在天河边轻轻地撩着水，在与牛郎说话。听起来，若有若无，时断时续......那女生下意识地挪到他的身边，似欲通过他的窥管，窥听到牛郎和织女的秘密交谈。

突然，随着一阵似是说话的翁声渐近，他俩都感觉脸上一片痒疼。他忍着瘙痒向井口又挪动了一些，把脑袋低垂到井口里，想听得更仔细一点。她却不住地搔挠着面颊。怕有动静，他本能地回头在她的面颊上吮吸了一下，她顿感痛痒立消，心里颇感欣慰。在他们潜心静听牛郎与织女声音的时候，他们的衣领被一双大手同时提了起来。他们回头一看，曦微中见是班主任老师站在身后。

多年之后，在他们一起拜望班主任老师的时候，三双眼睛默默一对，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