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煤油灯点亮的光景

2015-06-03 10:23 | 作者:梁子 | 散文吧首发

作者:梁子

“这光景啥时才是个头啊,穷活一堆一堆的,咋就没个完了。”妈妈总会在忙碌一天后,坐在煤油灯前发下这个牢骚。这时,爸也围到煤油灯前同样的再对妈妈说:“还得几年吧,等孩子们大点了,都会好起来的。我就不信,这日子还会倒着过?”爸爸之所以发出反问的语气,大概是因为他心里也没底,靠天吃饭的日子,没个准儿啊!

都说深山沟里的星星是最闪亮的。是的,我完全可以见证这句话的真谛。因为,那里没有灯、没有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里,除了生命温度,唯有星星独亮……

从窑洞里透过麻纸窗户映出来的微弱的火光,闪烁不稳,时而也把一个大大的影子反射到窗户纸上,你会联想到在演皮影戏吗,那些映出来的影子并不安静。是的,这里就是有户人家,在这漆黑的夜里,如果没有那盏煤油灯的点亮,谁会发现这里还有一户人家和几孔窑洞呢。那透过麻纸窗户的窑里可热闹着呢……

煤油灯一般会放在炕沿上的小登子上,哥哥姐姐们围着灯爬在炕上写作业,我也许还穿着开裆裤在炕上、哥哥姐姐伸的直直的小腿腿上滚来滚去。妈妈盘着腿坐在煤油灯的左侧纳鞋底。当时最害怕的就是,妈妈总是时不时的把针头往头右侧的发根里划一划,这是干嘛呢,印象当中有几次也曾爬在妈妈的肩上瞅着被针划过的地方探个究竟,嗯、怎么没有流血呢,心里肃然起敬:妈妈太厉害啦!这时爸爸也坐在煤油灯右侧的炕沿上,叫哥哥姐姐们把裤子脱下来,放在爸爸跟前,爸爸便开始一件一件的盯着衣缝往过检查,嗯,这就是在抓虱子呢。你说也就奇了怪了,为什么在农村,大家也都拼了命的想讲卫生,可那些虱子它总是子子孙孙的在你身上没完没了,绝不了后呢。

每次,我都会不长记性的犯同一件事,或是有意、或是不经意间爬去哥哥腿上抓一抓,哥哥不耐烦的会踢我一下,我大哭,这时妈妈会训斥几句哥哥,然后命令我钻到自己的小被窝睡去。妈妈发话了是不敢不从的,于是我慢吞吞的钻到被窝里,无聊的盯着煤油灯芯。那小火芯真神奇,忽高忽低、忽前忽后、一不留神还会从火芯中间处给你扭动一下身姿,好玩极了。爸爸那里也时不时会传来“咯嘣儿”的响声,这时你就知道,爸爸一定是掐死了一个大虱子。然后,我会在心里默默的诅咒:希望那些讨厌的虱子都在爸爸的指甲缝间死光光。

陆续的,哥哥姐姐们的作业都写完了,我也可以又试探着从被窝里轻轻的爬出来找他们翻腾会。大姐和三姐盖一块大被子,二姐和哥哥各盖一块小被子,我盖的就是那块大概被哥哥姐姐们都曾盖过的、发黄了的小小被子。因为也羡慕能盖大被子,所以总想钻到他们的被窝里玩玩,可是似乎大家都不喜欢我这样,也就在吵吵闹闹拉扯被子间总会惹得大家被妈妈训斥。呵呵,不过重在过程是好玩的!就这样玩闹一会,一天就算是结束了。爸爸妈妈都赶着我们睡觉,煤油灯也要吹灭了。没有了火芯,窑里又陷入一片漆黑,你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静静的传出一个个酣睡的呼吸声和“嚓嚓”脆亮的磨牙声。

弟弟呢,嘿嘿,在这个“黑暗”的年代里,还没有弟弟呢。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大概又是尿憋醒了吧,闭着眼睛习惯性的爬到下(ha四声)炕圪崂摸着大尿盆后蹲上拉尿。这时,迷糊着的眼前总会出现一个画面:煤油灯又亮了,灯芯依旧舞动着。妈妈还是坐在煤油灯的左侧纳鞋子,或是在大家的衣服上缝缝补补,右手里的针头照样不时的在头发根里划一划。爸爸肩上披搭着个外套,保持着我们睡前的状态没变过,大概我们的衣服在爸爸手里也不知被重复翻了几遍吧。在煤油灯散发开的微黄的光圈中,爸爸妈妈显得庄严且疲惫。这时,爸爸会对妈妈说:太晚了,赶紧睡吧,明个还要早点起来锄地了。妈妈回道:好,这根麻线纳完就睡呀,你先睡去。

大家都睡了,那时也没有钟表曾记录过妈妈纳完那根麻线后到底是夜半几点钟……

姐姐说,当时最害怕的就是半夜里闹肚子时要上茅房的事了,家里家外整个一片黑,不忍心叫醒累了一天的爸爸妈妈,自已悄悄的摸着火柴,点亮煤油灯,套上玻璃灯罩,提着走出门,去向百米外的茅房。哆哆嗦嗦的内心还要对抗那些妖魔鬼怪瘆人的传说,唯一的力量就是那点煤油灯光给她心底带来的一丝光明。是的,姐姐就是靠着这点光来壮胆的。蹲在茅房里,对面山上偶尔也会传来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那叫声在这夜半里传来时,似乎就是要抓你下地狱的号令。这时,最敏捷的反应就是紧盯着煤油灯,希望它越着越亮、越着越亮……

1989年终于来了,大家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年。从前村到后庄,陆续的拉上了电。七月份,弟弟要出生了,一帮拉电工人在为我家接电时嬉笑到,这孩子真是幸福,一出生就能过上有电灯的日子,爸爸妈妈也一起乐呵着。后来,大家就一致的给弟弟取了名字叫:明明。哈哈,多可的人们啊,他们内心的期望总会通过最淳朴的想法来纪念。“明明、明明”,爸爸一遍一遍的念叨,“明明好啊,明明好啊……”

虽然拉上电灯了,那盏煤油灯依然没有被完全取代,但它的使命变了,变成大家省电的工具,打雷下、或是意外停电后的替补员。也不记得又过了多久,焟烛、手电蜂拥而来,渐渐的,那盏煤油灯从眼前消失了。这同时也标志着:光景好过了!

前不久,当我再次回到老家不经意间看到那盏煤油灯具时,一丝温暖和酸楚划过心头,它曾给我们带来多少幸福和温暖,但也给妈妈烙下了多少病根和苦楚。如今,它显的沧桑无比,可又像是老古董被挂在沉静的老窑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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