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文/桐寒

【1】

大学毕业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也很少聊天。突然之间，感觉我与她的交集不会再有，她说，我们都变了。而我寻找了千万个理由去说服她，包括自己，我说，我们变得不太情愿，只是周围的环境逼着我们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我们总是沉默，我想她应该融入到那个新的生活圈子里了。剩下我，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彳亍，徘徊。

她叫连。不是莲花的莲。直到2014年7月，我们认识了三年。

还记得她最初在我眼中的样子，齐刘海，胖嘟嘟的脸蛋，会让人觉得这女孩好有福气，她笑起来很灿烂，事实上，一开始我并不觉得她美，后来，与她接触得多了，才发现，美其实是需要用心和时间来发现的。但时间也让我发现了她的特点，比如，她说话大声，她敢爱敢恨，执着顽固。后来我才发现，这些我在她身上看到的东西，也是她眼中的我。

我们渐渐熟悉起来，缘于文字。大学的我，有股打不垮的热情，加入了很多社团。却也意外之中去了刊物出版部门。也许，是因为我的执着，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少实力，并且我完全有理由接受部门里每个人的实力都比我强。上天总爱给这些不怕死的人一点点希望，才不至于让她自生自灭。后来，因为刊物需要，我四处约稿。找到连，是由于看到她的文字，我一直都很少静下心读别人的文字，除了她。

我说。我能邀请你写稿吗？

她说。我能吗？

她一直笑，有点尴尬，有点羞涩。

忘记了这里一系列的对话，但我知道，这些对话时平淡又带点色彩的。后来，她将一篇文章发到我邮箱。《旧时光》。这篇稿是我审的，我一字一句认真看着，开始走进她的世界。

在主刊出版的时候，我和她的文章都刊登了。并没有过多的交流，我热爱这位在我身边，重情重义的女子，我在一点点地关注她，包括她的空间，她的博客。文字，的确能产生共鸣。

大二，部门招新。我找到她。

我说。加入我们部门吧。

她投了简历，初试和复试，部门的每个人都很欣赏她。那次，整个学院只招收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她。

已经忘记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频繁在一起的。

【2】

从来都不会觉得，我会把形影不离，或者如影随形放在一个女孩身上。那个时候，我渴望一场爱情，可上天读不懂我。我花尽了所有的力气，去追活跃在我眼中的一个男生，我一直都觉得爱情没有男先女后之分，我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近似疯狂的女追男的剧情戏。这样的戏码，最终是以失败告终，并没有很伤心，也许正如刘同说的，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给自己一个期限，一年就可以。更何况，我还没开始我的恋爱。

后来，我都在努力摆脱那个男生的影子。上课再也不坐在最后一排，似乎瞬时间就想通了，我上大学为了什么。我要好好学习，拿奖学金，然后去买好看的衣服，去旅行。我开始变得自己都不太相信，仔细数数，我有一个学期没和那个男生讲话。就连电话，都不想去接。

没有了想象之中的爱情，我却收获了一份至真的友情。我的生活因为连，而变得没有那么无聊。其实我们都觉得这样的相遇是个奇迹。如果，我和那个男生一起；如果，我没有向她邀稿；如果，我们没有一起参加比赛；如果，没有失恋。所有如果会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我们就可能不会走进彼此的生活。

始终觉得，我这个人，伪装得太好。以至于，没人能够读懂。很多人都说，你很开朗，和你在一起会很快乐。为什么那个男生就会无视你为他做的一切。我微微一笑，是的，至今，他还不知道，我说我在市区一个人迷路了，拨打电话告诉他，是想让他来接我；在他生日那天的蛋糕，是我宁可不吃饭也去学校外边买回来的。我为他写的文章，是用了多少个日夜去酝酿出来的。别人都看在眼里，他们觉得我不值得。我还在笑。

唯独她说。你这样活着不累吗？

也许累了。那天晚上，我哭出来了。她抱着我。她说她懂。然后，她和我讲她跟一个男生的故事，她也哭。

她说。和那个男生分手的晚上，她去了海边，放声大哭，海的声音压过了我唤他的名字。他会听到，听到我在想他。在这片辽阔的湛蓝的大海边，海浪凶猛得像一群饿狼，硬生生将我的呼唤抵挡回来。

我们两个像极了。她说。都是偏执的人。我们在工作和生活中，带上面具，告诉别人，我很自信，我过得很好。偏偏是在感情中，中了爱情的毒。

也许是的。偏执，这一词，形容的恰到好处。

【3】

认识了一年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可以用没日没夜来形容。幸亏不是住在同一间宿舍，不然，用每时每刻也不过分。

我们都知道，很多人羡慕我们之间的感情。甚至我们可以从背后听到，我和连是蕾丝之类的话。我们一直笑。还在别人面前故意摆出亲密的动作。误会就误会吧。那时我们只是觉得好笑，至少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她有男朋友，我也有男朋友。

一个晚上，一个朋友私底下问我。为什么你和连的感情那么好？你们不会吵架吗，不会有矛盾吗？

该从何说起呢，我们性格很相似，都在迁就着对方。上午吵架，下午和好。仅此而已。

在短暂的人生中遇见知己并不容易。这样不紧不慢的青春里，我们刚好在一起。

我和连，有很多相同点。包括写作，包括摄影，包括唱歌。她唱歌不在调上，我会笑她，也会鼓励她。她唱《朋友仔》，说是送给我。这个女生，在电话那头，也在我面前，拿着麦克风，唱给我听。

我们时常去拍主题。因为拍照，走遍了湛江的很多地方。走走停停，吵吵闹闹。别人眼中，我们是疯子，他们异样的眼光，只换来我们彼此的对视，然后还彼此一个笑容，心照不宣。

那个下午。冬日的下午。和煦的阳光拉长了我们的影子。我们聊着理想。

她说，我想当个商人，赚很多很多的钱。她自豪并带点自嘲的语气说道。我觉得，我天生就是个与钱打交道的人。我要开一家小店，在我们家。享受每天晚上数钱的快乐。也幻想哪一天晚上，我数钱数到手软，需要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来帮忙。那样的话，我会高兴得发疯。

她脸上的笑容，在这个时候，绽放得清楚艳丽。我跟着她笑。然后说。

我想拍很多照片，写很多文章，在我人生中，真正出版一本我的书。用我们的照片。

那一定很畅销。到时你可以弄个限量版，卖贵点。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未来。直到今天，我在家写着文章，她在一座大城市里做着公益。不知道这样的梦想，何时到达顶峰。但我们都相信，我们已上路。

【4】

后来有一天，她头发长了。前面的齐刘海变成了中分。这种有女神气质的发型是适合她的。这样看起来她，更像是事业有成，前途宽广的女人。

你笑起来很美。我对她说。

你也是。我知道她在开玩笑，因为从来不会有人这么对我说。说这句话，只是想让我开心而已。或许，我应该改变这个想法，我把容貌放在太过重要的位置，我不太喜欢照镜子，看镜子里破败不堪的容颜。丑死了，难看死了。

她说。不，你真的美。笑起来更美。和你一起是快乐的，你把阳光传递给了我。

我该感谢她。她对我男朋友说，她是个美丽阳光的女子。她把我从阴霾中带来出，看到一缕阳光，温暖了我的生活。

我从来都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感染一个人。虽然，那个男朋友并没有因为这些美好的话而留在我的身边。我只记得，他离开的那个晚上，我把眼睛哭得红肿，整整一晚上。

她说。你内心的脆弱没人能看透。可在我眼里，却能清清楚楚看到，你脆弱得像软骨动物，倒下了，站不起来。

我们会晚上去椰林聊天，心情不好去吃冰淇淋，拿了奖学金去吃大餐。那时，我们开始约定，在那片天空下。信誓旦旦。

我们说。以后，不管多久以后，我们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我们要好好活着。每天起来，照照镜子，对着里面那个人微笑，就算没有太阳，我们也要活得和向日葵一样，向上开朗。

刚刚好，我在她眼里，是向日葵。而她在我眼里，也是明媚的向日葵。

【5】

我们约定好，以后的事情。各自害怕孤独，却因为彼此的梦不一样，选择不一样的路。那一年冬天，我决定考研，她决定工作。

她说。不管怎么选择。我都愿意当你最好的姐妹。

只是在分开一年之后，我们各自变化。开始变得有点陌生。她说，害怕打扰我学习。我说，害怕打扰她工作。

考研前的两个月，我生日那天。她送给我一份礼物。一套猫的明信片，猫是她最喜欢的动物，一直都没有和她说，我也是爱猫的。我从二十张里面选了一张认为她最喜欢的。我问她，是不是这张。她笑了，问我怎么知道。呵呵，我应该是了解她的。还有一本自制相册，里面全是我和她的照片，还有她留下的文字。我没有当着她的面拆开。我怕我会哭。

那天晚上，果不其然。看着那些文字，我哭了。

我觉得好笑，我们各自都吃过醋。我也觉得生气，何必要在我投入身心复习时，把我弄哭。那晚，她已经收拾好行李，等待第二天离开学校。

第二天，我没有送她上车。我看着她的背影。转身往教室的方向，心里有些疼痛。

【6】

下一次相见是我们毕业的时候。我考上了苏州大学的研究生，她进入了广东省数一数二的社工机构。离开许久，还和以前一样，把时间尽可能留给了彼此。

毕业酒会那天，我们都哭了。我本来并不想哭，我在尽力忍住眼泪。可当我抱着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说。我害怕，在那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你的环境。我怕我适应不了。眼泪簌簌地流。

她没说话。我被人拉去拍照，并没有留给她说话的时间。

看到这些话是在她的文字里。她说，我心疼你。我不放心你，在那个陌生的城市，你会遇到怎样的人，会不会也找到一个人，和我一样形影不离。我想我会吃醋，会难过，因为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但是，没关系，我们都在长大。你要活得快乐。当你从遥远的城市回来，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现在的我们，毕业了。毕业时，去了教室，去了铁轨拍完最后一套照片。我们说了一路顺风。

一直觉得有些可惜，连说想要在毕业照时收到一束向日葵。可却因为各种原因，我没有送给她。

我会喜欢，也会珍藏那一套又一套的照片，在这几年的青春里，我遇到了这样一个如向日葵一样灿烂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