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她依恋的农田

我们兄弟三个，我的全家都在县城，两个弟弟也都成了家，举家也在很远的城市，去年父亲生病去逝了，家里只剩下老母亲。我们一大家有十几亩承包田，父亲在世的时候，两位老人坚守着全家的承包田，如今她一个人仍然不离不弃的孤守着。

父亲在临终的时候一再嘱咐我，不要让母亲再种田了，让她享点晚福。父亲走后，我遵循父亲的遗言，把她带离久住的家园，带到我家，我把十几亩农田转包给别人。

刚到我家，还算基本适应，再过些日子，母亲闲得受不了，她感动莫名的烦躁，甚至感到城市喘气的费劲，她精神几乎崩溃了，她病了。我带她到郊区散步，看看田园的风景。她一眼看到绿油油的庄稼时，就似饥饿的人看到面包，不自然的冲向庄稼，在田里拔起了杂草，好像生病痊愈似的。回到家里，坐在阳台上，她看不到一点绿色，又自个闷闷不乐起来，一扫郊区之行的兴奋。母亲是个出身泥土之人，和泥土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我看得出她的无聊和焦急，看得出她对环境的不适应，看得出她对老家农田的依恋。

好容易住了个把月，母亲执意要回老家，我抝不过母亲的执着。她又一次投入老家的怀抱，农田的禾苗向她点头，潺潺的小溪向她微笑，老家的毛狗向她摇尾，她犹如羁鸟回归旧林，池鱼回归故渊。她听说我把十几亩农转包了，她坚决不同意，无奈之下，十几亩农田又回到了她手里。

母亲和农田有着特殊的情结，甚至摸着了每块田的秉性，哪块地种什么好？施什么肥？用什么药？她都了如指掌。泥土是她的朋友，庄稼是她的亲人，庄稼茂盛了，她喜上眉梢；庄稼遇到天灾，她会焦躁不安，伤心流泪。如遇偶然因素，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挽救庄稼，有一次，种秧的时候，很多种子没出，长出的秧苗很稀，她心急如火，即刻到别人家厚实的秧田里移苗，一棵一棵的补插，通过她的拯救，水稻的收成丝毫没有影响。在农忙的时候，家里看不到她的身影，她每时每刻都在田里侍弄着庄稼，亲吻庄稼的芳香，和庄稼一同享受阳光和雨露的润泽；即使不忙的时候，她也蹬守着田边，谛听庄稼生长的声音，感怀庄稼生长的喜悦。

每次回家的时候，也会帮母亲做点事情，我不完全清楚我家农田地块的位置，我问过邻居的叔叔阿姨，他们说：“地块长得最好的就是你家的”。上门收粮食的粮贩说，“老许奶啊！全庄上你家种田的人最少，粮食收得最多最好，你有啥招？”她爽朗的说：“没招，我喜爱庄稼”，一句朴实的话语，包涵了她对庄稼深情的浸透，凝聚了她对泥土痴情的溶解。

我会担心母亲的身体，经常买点药带回去。母亲调侃的对我说。我啥病没有，多做点事情，活动筋骨就是妙方。是的，回归老家，母亲什么病没有了，精神状态比在我家好多了，红润的脸色写出了她的健康，她的身体犹如茁壮生长的秧苗。我们帮她做点事情，她还舍不得我们做，叫我在家里玩玩，还说：“现在都是机械了，没有啥重活，你们常来家看看就行”。

每到秋冬的时候，她会为我们留着最好的大米，给我们送上没施农药的好多蔬菜，冬天给我们腌制了好吃的咸菜，萝卜干。吃着母亲的粮食和蔬菜，心里确实甘甜，但我的内心也充实着歉疚和不安，因为母亲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二〇一一年八月二十七日

许立春

江苏省响水县国土资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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