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不见

回了家，第一个念头就是告诉你，我回来了。

你说，哦，那约个时间，咱好好聊聊。感觉得出来，你听到我回来的消息，不意外，不激动，并没有多大的悲喜交加，就似一个象征性的招呼。而我，是想见你，挺想的，而且有点迫切的期待，可是我是不会让你知道这些的。

我说，行。刚回来呢，挺累的，而且房间还没整理好，乱得很。以后再说吧。

这就是我们再见面前的第一声问候。我坐在沙发上，纵使18小时长途的辛劳又如何，也抵不过嘴角那丝隐忍的苦笑。远千山遥隔万水远时，想见；现如今咫尺在眼前了，我却迷茫了，是什么让我变得彷徨不安起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吗，包括我们的距离，我们的感情。

你约我见的时候，天正飘着雪呢，这是我回来后有幸亲临的第一场雪，雪不大，一点一点，轻轻地，柔柔地从空中洒落，然后安静地栖息在大地上。我喜欢斜靠在靠窗的沙发上，懒散地盯着窗外洋洋洒洒飘舞着的雪花，虽然脖子别扭到反转得酸痛了，也不理会，比起这整个被银装素裹装扮了的冬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除了恍惚间感觉你会从某个方向跌落到这个画面中外，我就是这么一直在发呆着的，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然后，电话就响了，是你打来的。

我穿好大衣，换好保暖靴，背上小斜跨包，还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还一直有两个声音在嗡嗡地互掐，去，还是不去？想去？不想去？声音一直在矛盾中打转，纠结着没有答案。当开门时那股钻着空子窜进来的寒风灌进我的脖子时，我才惊觉，我现在是要去见你的。蹬蹬蹬，踩着还不到一寸深的积雪小路，我抛却了那个阻止我的声音，我还是赴约了。

快到约定地点的时候，你又来电话了，说你在酒店等了。我说，我还在路上呢，快了。还补充了一句，你会出来接我的吧？电话那头，你一个劲地笑，我在点菜呢，你来吧！对了，记得啊，在三楼。然后电话就挂了。我嘟了下嘴，嘀咕着，什么啊，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

到酒店对面的时候，我就挪不动脚步了，鼻子已经被冻得通红了，两只胳膊肘不自觉地使劲往腋窝里靠，手是一直揣在口袋兜里的。县城变化真大啊，才晃眼几年不见，高楼林立，车马水龙，现在让我仰视着的对面的这栋大楼就更让我叹为观止了。只是吃顿饭，见个面而已，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又迟疑了呢？

你下来接我吧。我央求着给你发了个信息。我想，就算我自己去不了，要是你下来了，我就见到你了。不是吗？我的要求应该是让你觉得不可理喻了，你还是没下来，只是提醒了我，由电梯直接上三楼大厅就行了，你在那等我。看完信息，鼻头一酸，一个转身，我就走了。我不想就这样走回去，可是我的脚步根本听不见我的想法，它一直顺着那条路，蹭蹭蹭地就绕回去了。上一次，我也是这样哭着走回去的吧。为什么每次和你有关的事情发生以后，我都是这副落魄的表情？十年了，岁月的痕迹磨砺了我孩子般的心智，为什么这孩子般的脾气却丝毫不减？想起自己这十年光景，远千里外的异地而居，不仅仅是背井离乡的痛，还有远离了你思念的痛。这十年，见，或不见，都是这么的难。这一路上，只能是我自己在行走了？

电话再响起的时候，不见的声音已经充斥了我全身，我的犟驴性子完全张狂流露，我不听，再也不要听你的声音。听了，我的心又会改变方向了。

转回去的时候，我并没有回家，而是悠上了离家不远的公园那条幽静的山路。踏着那石阶，耷拉着脑袋，细数着：“1，2，3…….”，这时候已经感觉不到寒意了，心都凉透了，再冷的风也惊恐不到我了。才数到20，我就爬不动了，一屁股蹶地上，眼角还有几抹泪痕，肚里的闷气还是鼓鼓的。手机有新信息。听那铃声就知道了，都响好几次了。信息不断，应该是你发来的吧。还是看看吧。

你到了没有？

怎么不接电话？到了没呀？

现在在哪了？我下来了，没看到你。

终究，你还是下来了，出乎意料的。你被我的性子打败了。可我，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我怎么就这样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