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时光

留下的古风俗说：中元节是鬼的节日，逢到节日，晚辈的要给已故的长辈上坟。今天中午我也袭着惯例来到父亲的坟前，为他老人家化上些纸钱，虔诚的做些祷告。

站在坟茔地边，这里一片宁静，只有柳树上鸣蝉叫个热闹，蓊郁的树木掩映着馒头似的坟冢，坟岗上长满了清草，青翠欲滴，郁郁葱葱。尽管烈日当头，坟地里看不到一点阳光，故而坟地里少了一些热躁。通向这里没有什么路影，荒草萋萋，看来这里少有人来，晚上一定有点怕人。

儿时的记忆里，这里是一片荒碱地，荒地上只有一两座不知名的古坟。七八岁的时候，我们掴着草篮子围着坟地转悠，一边割牛草，一边嬉皮玩耍。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几乎眨眼功夫，40多年过去了，坟茔就变化了如此之大，一年比一年多了坟头，范围一年一年的向外蔓延，这里埋葬了多少人的枯骨，隐藏了多少人的灵魂。要不是看到这里的变化，我真觉不出自己的年龄，看不出自己是个年届五十、被人喊爷叫爹的人了。

望着这一片全然相似的坟冢，要不是一块块墓碑刻着的名字，我真分不清楚是谁家的列祖列宗，庄户上的老人还活着谁家几个？墓碑上的名字我是记得清清楚楚，有的晃过我的摇车，有的教过我识书断字，有的教过我犁田耙地，音容笑貌，举手投足都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其人其貌有如这墓碑一样醒目的站在我的面前。岁月无痕，只有人事的更替才知道岁月的飞逝，就如那树叶的摇摆方知刮风的样子。我那些熟悉的长辈、邻居在不经意的时候，轻轻的走了，走得如春风，没有一些声响。祖辈们基本上全走了，所剩无几，就连我的不少六七十岁的父辈也于此安息了。不敢想象再有20年，这里又会多了多少坟冢，又会竖起多少求以不朽的墓碑，坟茔的景色更以何堪！还有谁能记得今天的祖辈们，还有谁来为他们烧纸化钱！

家里还有个老母亲，每年春节，遵从庄户人的习俗，我会带着老婆儿子回趟老家。走串在陌生而有熟悉的庄上，庄上的人好像比我们从小的时候多得多。望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听着80、90后的南腔北调，我有点怪异而迷茫。他们带着疑问的眼睛看着我，也想明白我是从那里来？我会挨着问母亲她们是哪家的媳妇，哪家的子孙。母亲挨个的告诉我这个是河南嫁过来的妹子，那个是四川来的女婿。。。我认不得他们姓甚名谁，他们更会为我“笑问客从何处来”。我是个地道的当地人，正宗的“老家乡”，在他们眼里今天反而变成个异乡人。

村庄变化就更大了，过去的低矮的茅屋现在都是崭新的楼房，泥泞的道路变成了水泥路面，太阳能，有线电视等等现代化的设施都架在楼房顶上，干净的自来水替代了河塘天然水，还有少数人家门口还停着标致的小汽车。看得出来，村庄上的改变和人的繁衍远比坟茔的变化大得多。

有空闲的时候，我也会带着儿子回家，他似乎玩不兴趣老家的一切，家乡的一草一木他都无动于衷，玩不了几个时辰他会急着回家，我一时不懂他为什么。现在我懂了，那是我的故乡，那里有我熟悉的人和物，那里有我有清晰的快乐记忆，所以我留恋；对他而言，这里一片陌生，所有的人和物没有融过他的血液，他咀嚼不出这份的甜蜜，他当然不感兴趣。

偶儿翻到过去发黄的旧照片，20年前的父亲就如现在的我，看得出脸蛋的相似，眼神的相仿，但也有差别，父辈沧桑的脸上写满了心酸和劳苦，眼神中温藏期待和渴望，而现在的我似乎比以前的他少了点风霜，多了几许阳光。我们基本上是在甜水里长大的，苦日子察了点边，苦甜相间，我们还能适应父辈们的教诲，还能延续着父辈们的陈规旧习。再过20年，我们与我们的儿辈不得知又会使什么样的比照？就是今天我几乎不能适应儿子们离奇怪异的性格，也许是我们落伍了，抑或是他们先进了。

离开家里20多年，尽管熟悉的人越来越少，但我仍然魂牵梦绕老家的故地，因为我的衣胞丢在那里，因为我的魂魄荡在那里。那弯曲蜿蜒的小路，门前沉睡的池塘以及墓碑上名字都象墓碑的石头一样铭刻在我的脑海，每每回忆起来，就象喝着千年的老窖，咀嚼脆嫩的甘蔗，醇香而又甘甜。

岁月在不住的流淌，时光是在匀速的流逝，而社会的发展，世间的行事却在不匀速的新陈代谢，或快或慢，或缓活急……

春雨笔于2011年中元节